博學

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18.11.08

 

那天，等車途中，無意中聽到手機支付寶的提示聲。打開，是一個更新了的、設計極為新穎、類似遊戲的界面。點進去，我才猛然發覺——雙11，這個全民消費狂歡日又到來了！

再點進去，看到“花唄”的廣告：雙11有人幫你還花唄。這個“花唄”，是支付寶推出的消費借款平臺，本月借，下月還，在限期內沒有利息。現在，“花唄”不僅借款額度提高，而且還幫你還——顯然在為雙11備戰。

然而，這一年，支付寶的提示，各大電商App的雙11促銷噱頭，這一切對我似乎已經失去了吸引力。

在回家的車上，我不禁回憶起這幾年我經歷過的那些雙11。其中有迷失，有喜悅，也有疼痛和復原……

 

買給父親的一雙鞋

如果不是淘寶提示，我都無法記起自己是哪一年開始加入雙11這場狂歡的。

那是2012年的深秋，我剛從南方回到家，整個家鄉陷入了霧霾。離開家的這一年，我知道父母內心的孤單，所以想著要給父母買一點禮物。父親的腳，長有一個疙瘩，每次買鞋都是一件難事；而母親所需要的，無非是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

網購先要“找貨”。尋找的過程，實在非常考驗耐心和細心。不僅需要貨比三家，還要不停地和商家溝通。“逛”了許久，我提前將給父親選的鞋子，給母親選的用品都放入了購物車。那是一個充滿歡喜的等待，好像一旦11.11日零點的鐘聲敲響，整個世界都會以最低廉的成本提供給我最卓越的享受。

11.10日的那個晚上，是我第一次參加雙11的狂歡之夜。前半夜，我徹夜不眠，後半夜，我似睡非睡。那個夜晚，遠比春節除夕夜更令人難忘——驚喜中夾雜著等待，猶豫中又有些不舍。

驚心動魄的這一夜過後，我開始了翹首以待。相信許多人和我一樣。此後在中國的各個角落，快遞小哥將會奔流不息，帶著我們這些人的“期待”，敲響千千萬萬家庭的門。

我還記得父親穿上那雙鞋的時候，流露出滿足的笑。那雙鞋折後價是268，生活簡樸的父親，以前每次買鞋都不會超過150。他一直說著“太貴了”，但我能感受到，父親那源自心底的欣慰。也許對於父母來說，在意的並不是子女給了他們多少，而是子女心中有沒有記掛著他們。有時，一件小小的物品，也能傳遞出某種意味深長的愛。

2013年，我的家經歷了變故。父親罹患癌癥晚期，身處南方的我，往返奔波於兩地。看著父親日漸消瘦的身影，我們全家束手無策。我和母親只有為父親迫切禱告，希望他能接受福音，安然地走完世上的旅程。

在陪伴父親的時候，我總會看見父親一直穿著我買給他的那雙鞋子，並一直告訴我，這鞋上腳很舒服。我知道，這是父親用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對我的愛。

數月後，父親平靜地離開了世界。令我們安慰的是，他在生命的最後階段，接受了主耶穌成為他生命的救主，他放下了知識分子的驕傲，願意承認自己的罪，祈求上帝的赦免。前來參加父親葬禮的他生前的同事、好友，在父親身上，看見了信仰的力量。他們說，父親如同睡著了，而且走的很安詳。

父親走後，我還保存著父親穿過的那雙鞋，以及他在醫院中畫的速寫。那雙鞋，是人間的情感紐帶，有父親的“體溫”，也有我的記憶；那本速寫本，是父親與上帝關係的記錄。他在沒有人傳福音的情況下，意識到“罪”對自然生態的破壞，對人際關係的損害，他把這些思考，畫進了速寫中。

如今，6年過去了，我的淘寶訂單，許多都已被刪除，唯有這雙買給父親的鞋的訂單，至今仍在。每次看到這雙鞋，我便能回憶起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以及父親的笑臉……

某種意義上，淘寶雙11，不僅是無節制的狂歡，也是愛的表達和實踐。我們在雙11買的禮物，無論是給自己的，還是給所愛之人的，每一筆付出，都彌足珍貴，值得倍加珍惜。因為我們不知道，收到禮物的對方，什麽時候就與我們漸行漸遠了。

第一次參與雙11帶給我的最大感悟，不是物品本身，也不是消費帶來的某種心理滿足。它使我確認一個事實——唯有愛，才是所有消費行為的核心驅動。缺失了愛，盲目的消費使我們迷失；但朝著愛的方向，理性的消費會成為人與人之間的一座橋。

 

有問題的冰箱

有了第一次的雙11體驗後，以後每一年，還沒到11月，我整個神經系統都會高度集中，我會把需要的物品習慣性地列好清單，提前加入購物車；為了更大限度地節省開支，我還時刻關註各種雙11促銷券。這前前後後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實在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3年前，我的新房子在經歷了各種波折後，終於裝修竣工了。在配置家電時，實體店高昂的價格令我望而卻步，我便想趕著雙11，購買家電性價比相對較高。當然，提前去實體店的好處在於，可以實地看到自己需要的產品型號、配置和外觀，再根據相應的型號在電商平臺上進行搜尋。

於是，電視、空調、冰箱、洗衣機……等家電成為那年雙11的“戰利品”。誠然，網購家電，價格優惠的同時也有心理負擔，比如會擔心如果質量有問題，售後是否及時；運送途中是否會出意外，等等。

果真，這一回購買的冰箱，裡面的一支燈竟然不亮。我看著送貨師傅的辛苦，不忍當面拒收，心想先試試看，也許過幾天就恢復正常了。

但幾天後冰箱裡的那支燈仍然不亮。在各種的顧慮中，我聯系了賣家，並把有問題的燈泡拍照發給他。店家又幫我轉接到售後。售後客服說已過了7天無理由退換貨期限，只能維修，不能退貨；但我告訴對方產品並沒有使用，有質量問題應當第一時間予以退貨。客服不答應。就這樣第一次交涉，不了了之。

那個晚上，我心生不安。心想自己花了這麼多錢買的冰箱，還沒使用就出現問題，真是心有不甘！我只有禱告，告訴上帝自己的意願，願他在我與售後的溝通過程中，做和睦調解的工作。

第二天，我再次聯系售後。令我意外的是，這次客服的態度明顯要好很多。我們的溝通，更多了“很抱歉”、“謝謝你”之類的客氣話，我心裡的怒氣和不平也消失了。客服將冰箱存在的問題進行登記，然後告知，他會向廠家提交申請，通過的話就可以辦理退貨。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這個有瑕疵的冰箱，順利退貨；我又重新下單了另一個型號的冰箱。

透過這件小事，我意識到兩個重要問題：首先，上帝在一切事上掌權，他關註我們與人的關係，更甚於關註事情本身；其次，誠信是所有商業交易中的核心樞紐，唯有誠信之道，才能避免消費者與商家之間產生不必要的沖突。

如果說，雙11被視為中國商業史上的一大“奇跡”，那麼置身其中的每一個中國人，都有踐行“誠信”的責任和義務。只有這樣，它才能繼續發展下去。

 

買不到聖經了

雙11，對於愛書的我來說，還有一個很大的誘惑，就是可以買書。幾年前的雙11，我網購了許多人文、社科類圖書，價格非常優惠。

作為一個基督徒，我還會習慣性屯一些《聖經》和靈修類書籍，方便日後送給有需要的朋友。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今年《聖經》以及許多與信仰相關的著作，卻慘遭全面下架。最多只在個別平臺，搜尋到銷量不高的一些普及類讀物。

這種情形，使我深感沮喪。我想，一個真正文明的商業社會，應當也是一個可以自由呼吸的社會。而一個真理、信仰被拒絕的社會，民眾去何處尋找精神的支柱呢？消費真的能滿足人內心的那些需求嗎？

今年的雙11，我的購物車裡還是一片空白。想起最近被熱議的一個詞叫“消費降級”，感謝上帝，我逐漸在體會這種“消費降級”的生活。因為我明白一個事實，越簡樸的生活，其實越健康。簡樸是我們無論身處何境，都願意遵循上帝的道而生活，以至於我們在日光之下的每一時刻，都將被賦予意義。

 

作者現居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