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言與思専欄2021.09.06          

黃奕明

 

從《出埃及記》第3章摩西見到焚而不毀的異象，到第4章摩西猶豫推託自己是拙口笨舌的，然而，對於摩西的害怕委身、猶豫不決，神讓他沒有藉口、不再猶豫、不能推脫（關於作者這系列文章，前兩篇分別發表於《舉目》官網“言與思”專欄2021.5.3，https://behold.oc.org/?p=48299，2021.7.5，https://behold.oc.org/?p=48870，編註）。

最後，摩西終於下定決心採取行動了，聖經記載了摩西出發前的三件事，第一，是去向岳父拜別；第二，是舉家遷往埃及；第三，是再次領受使命。這就是他的順命之旅。

 

摩西的順命——辭別岳父

“於是，摩西回到他岳父葉忒羅那裡，對他說：‘求你容我回去見我在埃及的弟兄，看他們還在不在。’葉忒羅對摩西說：‘你可以平平安安地去吧！’耶和華在米甸對摩西說：‘你要回埃及去，因為尋索你命的人都死了。’……摩西手裡拿着神的杖。耶和華對摩西說：‘你回到埃及的時候，要留意將我指示你的一切奇事行在法老面前。但我要使他的心剛硬，他必不容百姓去。……’”（《出》4：18-23）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要回埃及之前，摩西首先把岳父的羊群帶回去，辭別岳父。這表明他對岳父葉忒羅的尊重，也為日後相見留下伏筆。他的岳父也沒有攔阻他，反而祝褔：“你可以平平安安地去吧！”

此時，耶和華知道摩西心中的顧慮，就在米甸對摩西說：“你要回埃及去，因為尋索你命的人都死了。”這是很不尋常的，因為古代並沒有即時通訊系統，也沒有新聞報導。那位在荊棘火焰中向摩西顯現的耶和華，現在在米甸向他說話，我們不知道摩西是怎麼聽見的，可能是耶和華把祂的話語啟示在摩西心中，但是之後我們看到，神向摩西說話變成一種常態。正如聖經所說，“耶和華與摩西面對面說話，好像人與朋友說話一般。”（《出》33：11）

摩西是舉家遷往埃及，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們一家也經歷了搬遷，我45歲那年，內人帶著老二和老三去陪在美國的老大，因為工作的關係，我一個人留在國內1年，首先是搬家，把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寄到國外，只留下一些衣物。之後開始了一段流浪的生活，先是去住在學校宿舍，後來則是搬去與父母同住，因為他們年紀老邁，要把老房子賣掉，改租在老弟家樓上，方便就近照顧。於是我打先鋒，先去新租的公寓住一個月，常常半夜醒來，不知身在何處？內心的掙扎不可言喻。

“摩西帶着妻子和兩個兒子，叫他們騎上驢，回埃及地去。摩西手裡拿着神的杖。”（《出》4：20）摩西已經80歲了，這趟重回埃及之旅一定夠折騰的，他們可能只帶著簡單的行李，長途跋涉；但是他手裡拿的杖——這根牧羊40年的工具，後來卻成了將來行神蹟的杖。

21節，我們看到，神又對摩西說話了，這段話與先前摩西在西奈山所領受的使命相似。耶和華預先說明了，祂要使法老的心剛硬，他必不容百姓去。這裡正確的解讀是神任憑法老的心剛硬，祂原知道人心的敗壞就像中國人說的“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殺長子的預言必定應驗。

這裡有一個關鍵的文學安排，就是神說：“以色列是我的兒子，我的長子。我對你說過：容我的兒子去，好事奉我。”（23節）這就帶出下面第二段敘事。

 

二、摩西的順命——補行割禮

“摩西在路上住宿的地方，耶和華遇見他，想要殺他。西坡拉就拿一塊火石，割下他兒子的陽皮，丟在摩西腳前，說：‘你真是我的血郎了。’這樣，耶和華才放了他。西坡拉說：‘你因割禮就是血郎了。’”（《出》4：24-26）

這大概是《出埃及記》中最難解釋的一段經文了，我們會問，第一，耶和華為什麼想要殺他？第二，西坡拉割了誰的陽皮？第三，血郎是什麼意思？

先解答第二個問題。大多數學者同意，這裡是他們長子革舜的割禮。割禮是神賜給亞伯拉罕和他的後裔立約的記號，摩西之子因爲在米甸出生，身上沒有這記號，摩西要回去帶領以色列人出埃及，自己的長子反而沒有受割禮，這就說不過去了。

這也間接回答了第一個問題，耶和華為什麼想要殺他？還記得在西奈山的異象中，神要摩西把腳上的鞋脫下來嗎？耶和華要求的聖潔，是要分別為聖，長子未受割禮，就表示未歸耶和華為聖，這和前面殺埃及長子的預言相互呼應。

然後我們來看“血郎”是什麼意思？血的新郎，這話原來的背景和確實意義已不可考，但是我們幾乎可以確定這句話與割禮的關係，無論是當時的風俗也好，或是亞伯拉罕之約的記號也罷，總之，摩西的妻子救了他一命。

我認為整個事件有兩重意義：第一，耶和華的怒氣也是祂造就摩西的手段。我們服事聖潔的神，不可輕慢，更不可輕看祂的管教，“凡管教的事，當時不覺得快樂，反覺得愁苦，後來卻為那經練過的人結出平安的果子，就是義”（《來》12：11）。摩西所受的管教使他更深地敬畏主。

第二，有時候耶和華藉著苦難修復我們生命中的重要關係。摩西的妻子西坡拉可能並不理解他蒙召的意義，在舉家搬遷回埃及的路上，這個事件凸顯了西坡拉對割禮的重新理解，也顯明了信仰傳承的重要性。有時候我們忙於服事，卻忽視了婚姻與親子關係，神要藉著我們的妻子向我們說話。

聖經說，“好好管理自己的家，使兒女凡事端莊順服。人若不知道管理自己的家，焉能照管神的教會呢？”（《提前》3：4-5）這是十分重要的提醒，領袖在家庭中要負起責任，門徒訓練並不是主日學老師或是青少年傳道的事而已，而是父母的責任。夫妻關係的經營也不是可有可無的，二人不同心，怎能同行呢？我有很深的體會，因為我的妻子比我更愛主，所以我回台灣讀神學院的時候，她二話不說就帶著兩個兒子回來，陪我過著清苦的生活。她也曾告訴我，她從小就羨慕嫁給傳道人，我的獻身傳道，絕對受到妻子的影響。

 

三、摩西的順命——弟兄重聚

“耶和華對亞倫說：‘你往曠野去迎接摩西。’他就去，在神的山遇見摩西，和他親嘴。摩西將耶和華打發他所說的言語和囑咐他所行的神蹟都告訴了亞倫。摩西、亞倫就去招聚以色列的眾長老。亞倫將耶和華對摩西所說的一切話述說了一遍，又在百姓眼前行了那些神蹟，百姓就信了。以色列人聽見耶和華眷顧他們，鑒察他們的困苦，就低頭下拜。”（《出》4：27-31）

第三段敘事更特別，耶和華對亞倫說話了，而且引導他到了神的山，就是何烈山。 神實現了祂對摩西的應許，就是《出》4：14-17耶和華曾向摩西發怒說的話。“不是有你的哥哥利未人亞倫嗎？我知道他是能言的；現在他出來迎接你，他一見你，心裡就歡喜。……”

神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呢？祂大可以直接呼召亞倫啊，又何必從曠野把摩西找回來呢？我的解讀是弟兄重聚對摩西完成使命十分重要。雖然在《出埃及記》第2章只談到摩西的母親與姊姊，並沒有講到亞倫在摩西生命中的影響，但是從耶和華對摩西的應許中可以得知，摩西不但認識亞倫，而且亞倫在以色列人中是以能言著名的。

神已經預備了一位幫手給摩西，不會讓他單打獨鬥。修復兄弟的關係，也是神塑造摩西的重要過程。亞倫也幫助摩西招聚以色列的眾長老。亞倫將耶和華對摩西所說的一切話述說了一遍，又在百姓眼前行了那些神蹟，百姓就信了。摩西也許近鄉情怯，因為40年前他沒有得到族人的認可，但是這次神讓亞倫行了3個神蹟，他們就信了。耶和華所說的話完全應驗了！

 

四、領袖順命的幾個功課

摩西原本的使命只是要去見法老，宣告耶和華的命令：“容我的百姓去！”但是在完成任務之前，他卻需要先過三關：辭別岳父、補行割禮、弟兄重聚。每一關都是關係的修復。

可以看出，主在塑造一位領袖時，是分階段塑造的。摩西的順命不是一步到位，就像他在蒙召時也不是一下子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也有過猶豫與推託。今天神要用我們，我們也會經歷類似的過程。

1. 離開舒適區

有人領受的使命，是去到未得之民當中傳福音，所以必須離鄉背井。如同我的妻子，帶著孩子回台灣陪我唸書，就需要辭別她的父母；後來我來到美國牧會，也是離鄉背井。

當然，服事主不必然都要到遠方，在近處也可以傳福音。對領袖真正的挑戰是離開舒適區。人們都喜歡在熟悉的領域、地區服事，久了就習以為常了。但神常常會挑戰我們。

這次新冠疫情，就是一個嚴峻的挑戰，因為我們不能再用熟悉的方式服事了。有的人期待疫情過去後，能恢復正常聚會；但有的人知道，再也回不去了！不管怎樣，我們必須要向前走，無論是植堂，或是摸索新的聚會方式，我們面對的，或是未知的挑戰，或是預知的困難，就像耶和華預先說明了，祂要使法老的心剛硬，他必不容百姓去。即使如此，我們還是要學習摩西的順命，離開舒適區。我們有神的話與神的杖，不必畏懼所遇見的困難。

2. 關顧家人

最難傳福音的對象不是別人，而是家人，領袖的服事，往往最虧欠的就是家人。所以有所謂的PK（牧師的孩子）或是MK（宣教士的孩子），跟著父母離鄉背井，從小嘗盡人間冷暖。他們也常誤解基督教信仰，甚至誤會自己的父母。因此，教會領袖最大的難處就是家人的信仰傳承。

一方面，我們特別需要主的憐憫，才可能夫妻同心事奉；此外，教會領袖若在教養兒女的事上妥協，比如用世俗的價值觀去教養兒女，或把他們送進所謂的“明星”學校，追求穿名牌服飾，孩子很有可能遠離信仰。讓兒女也承受亞伯拉罕之約，是領袖責無旁貸的事情。

3. 重建兄弟情

這件事很複雜，只能依靠神的恩典。我特別感謝我的老弟，多虧他事母至孝，晨昏定省，我這個離家的浪子，才得以在海外服事主。

重建兄弟情指的是我們不能單打獨鬥，而是需要彼此建造。真正的領袖，是能夠放手讓別人當領袖的。摩西讓亞倫拿著他的杖行神蹟，又讓亞倫代言，並不是因為他自己不能，而是彰顯了神的大能。這就應驗了耶和華的話：“你要以他當作口，他要以你當作神。”作教會領袖最難的功課就在這裡。

疫情過後，歡迎弟兄姊妹回來聚會，並且邀請新朋友加入教會，是我們的第一要務。然而，使他們作主的門徒，栽培他們成為領袖，才是目標！栽培領袖的過程中，我們知道被栽培者會遇見困難，但還是要放手讓他們去闖。

耶和華就是這樣塑造摩西的。關關難過關關過，其實神早就預備好拯救的方法，岳父葉忒羅、妻子西坡拉、哥哥亞倫，都是摩西的幫手。摩西必須修復他與親人之間的關係，您的生命中有哪些關係等著您去修復呢？

北美華人教會面對的挑戰，就是不同代際之間攜手服事。我們要肯定第一代同工所奠定的基礎，絕對不能抹煞他們的擺上；同時，也要敢於面對培養新的一代的挑戰，我們不能墨守成規，而必須勇於創新。創新是建立在傳統的基礎之上，這也是一種承約的概念，守約施慈愛的神，也會賜福給新時代的領袖。不同時代的領袖，可以組成一個團隊。

總之，無論神的話與神的杖交在誰的手中，所託付的任務與使命是不變的。摩西的順命是順應神的使命，而不是個人的理想。當然，神整個拯救罪奴的計劃，最後承擔在主耶穌基督的身上，耶穌基督完美地實現了神的計劃。而我們今天被耶穌基督拯救出來，也要承先啟後，把這個使命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