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2.12.09
金振宇
每當我們拿起手上的聖經,或者打開手機裡的聖經,都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然而,通常人們不會去想,聖經從寫成到流傳到我們手上,中間曾經經歷怎樣的過程?
書寫聖經的故事,其實是一個有趣的話題,重點不是聖經本身的內容,而是關於過去人們是把經文寫在怎樣的材料上,又是如何流傳下來。首先,我們要先簡介一下聖經抄本。
聖經抄本
在1447年活字印刷術發現之前,西方社會主要靠手寫來傳播文字資訊。(註1)這種方式也用在當時聖經的保存和傳播上,稱為聖經抄本(Bible Manuscript)。其中,Manu從拉丁文manus而來,意思是“手”。Script則是從拉丁文sciptus而來,意思是“寫下”。
比較與分析不同聖經抄本在聖經研究上是一個很專門的學問,稱作“經文鑒別學”(textual criticism)。因為抄本是手寫的,所以有時候難免出現差異,譬如錯別字、漏寫、甚至補寫等等。經文鑒別學的任務就是比較和研究不同的聖經抄本,透過一系列的準則來判斷抄本的可靠性,並致力還原聖經原稿的樣貌。
這裡要補充一下,雖然不同抄本之間有出入,但最終影響的經文內容其實並不多。我們對手上的聖經可以完全放心。
書寫聖經的材料
聖經的經文是寫在什麼材料上呢?或許大家覺得這是簡單不過的問題。文字當然是寫在紙上嘛!然而,西方用紙張來書寫其實是中世紀之後才出現的,比東方晚了許久。在紙張出現之前,分別有兩種抄寫聖經的材料:蒲草紙(papyri)和獸皮紙(parchment)。
•蒲草紙
先從蒲草紙講起。蒲草(Cyperus papyrus)是一種生長在河邊沼澤地的類似蘆葦的植物,在埃及尼羅河沿岸尤其茂盛。古埃及人發現,蒲草的莖可以製造出能方便書寫的表面,稱為蒲草紙。
舊約的七十士譯本,還有部份新約,都曾書寫在蒲草紙上面。蒲草紙在古代近東非常流行,但從主前兩世紀開始,因為尼羅河週遭的氣候變化,蒲草的生長越來越困難,加上蒲草紙容易損壞,所以漸漸沒落。
•獸皮紙
除了蒲草紙,另一種常用的書寫材料就是獸皮紙(註2)。顧名思義,獸皮紙就是用獸皮作的書卷,用的通常為牛皮或羊皮。
獸皮紙的好處是比蒲草紙更耐用,更不容易褪色;加上獸皮厚度足夠,能雙面書寫,蒲草紙則只能單面書寫,因此獸皮紙的文字效益更高。主後四世紀中葉以後,獸皮紙已大致取代蒲草紙,成為基督徒群體的主要用紙。
獸皮紙雖然耐用,但缺點也是相當明顯,就是製作獸皮紙的過程費時,並成本高昂。獸皮紙的製作工序可分為5個步驟:1.去掉動物的毛髮與油脂;2.浸泡在石灰之中;3.將獸皮栓在框架上延展;4.風乾並調整栓扣;5.用磨刀刮獸皮的表面。那些剪裁整齊、品質良好的獸皮紙又被稱為vellum(註3)。
值得一提,要製作一本完整的聖經,要用上一百多隻動物,成本換算出來大概是一般工人一整年的工資。所以在古代擁有聖經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註4)
不管是蒲草紙或獸皮紙,要承載大量的文字資料,都必須經過裝訂成冊的工序。古代社會先後流行過兩種製作書冊的方式,一種是卷軸(scroll),一種是典藉(codex)。
卷軸就是將長長蒲草紙或獸皮紙捲在一起,不閱讀時收起,閱讀時再把卷軸展開。卷軸的好處是易於收藏,但缺點是每一卷能寫的文字有限,並且翻查資料的難度甚高。因此到了主後1世紀,另一種作書的方式開始流行,就是典藉。
典藉跟我們現在的書本相當類似,就是先把多頁紙張整齊的排好,透過書脊訂在一起,再加封面與封底。Codex的原意是一段木板,因為一開始被用作書脊的材料就是木板。典藉的好處是可以任意加頁,翻查資料也相當方便。到了中世紀,文士更發展出諸如目錄、頁碼、大寫、標點符號等編輯工具,更增閱讀的便利。(註5)
文士的工作內容
最後講一下抄寫聖經的文士。先聲明一下,本文目的不是討論舊約和新約中出現的文士,特別是文士與耶穌之間的衝突,而僅是介紹文士的工作。
我們以為文士的工作只有抄寫聖經,這聽起來非常簡單。然而,抄寫聖經雖然重要,但只是文士的其中一項工作。除了複製經文,古代以色列的文士大概還有以下6方面的工作:(註6)
1.製作聖經抄本。
2.教導律法(如同我們在福音書中常讀到的)。
3.在聖殿、皇室或行政部門工作(《列王紀》好幾處提到文士在宮廷和聖殿出現)。
4.古代科學相關工作(跟文士識字有關)。
5.可能成為猶太公會其中的成員(跟文士識字有關)。
6.為皇室、商業組織或個別家庭撰寫書信或公文(跟文士識字有關)。
當然,不是每個文士都會參與上述提到的所有工作。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環境,不同文士的工作範圍有差別。既然本文主題是介紹聖經的書寫,接下來我們就繼續討論聖經經文的抄寫。
如前所述,文士的工作不單單只抄寫。從紙張的製作,到筆和墨水等工具的預備,再到最後的抄寫,甚至成稿後的校對,全部都由眾文士一手包辦。我想,也許用“抄本製作工匠”稱呼他們會更為合適。文士在受訓練的過程中,有好幾千條的規定要背誦。
大部份規定的目的都是為了減低出錯的機會。譬如:在抄寫的時候,文士先念,再抄,再念;每個字母,每個單字,每一段的數目都要數過;位於中間的那一段,那個單字,那個字母,都跟原版一模一樣;抄本完成後,還得在限期內將整部抄本重開校對,只要校對者在新的抄本發現有3頁以上的內容需要改正,整份抄本都要放棄重寫!
另外,為了表示敬畏主的名,每當文士寫到“耶和華”一字之前,他們都要先把筆清理好,並潔淨身體。
因為文士終日與經文在一起,所以他們格外熟悉律法,因此不少文士也同時也是律法的教師。舊約中著名的例子當屬文士以斯拉:以斯拉“定志考究遵行耶和華的律法,又將律例典章教訓以色列人”(《拉》7:10)。
反思:上帝話語的份量
讀到從紙張製作到文士抄寫經文的種種繁複細節,我們心裡一邊讚嘆他們的用心,一邊卻慶幸自己不是活在他們的年代。因著科技的進步,現在的我們只需輕觸一下手機螢幕,打開經文APP,就能查閱經文。紙本聖經更是琳瑯滿目,不同的版本,不同的包裝,應有盡有,任君挑選。
然而,在方便查閱經文的同時,我們會不會在有意無意之間輕視了上帝話語的份量?
古代的文士深信上帝的話安定在天,值得他們付出最大的代價來保存。所以他們以當時的技術容許範圍內的最好材料,以最嚴謹的態度,作出最出色的成品,成為流傳後世的抄本。
不管是金錢上,是時間上,人力物力上,每份抄本都花了無數的心血。原因無他,因為文士看聖經是永活上帝的道,在這本書中有永生之道。
我們無法返回文士書寫聖經的時代,卻值得效法他們面對經文時那一絲不苟、全力以赴的心志。讓我們一同敬重上帝的話、切慕上帝的話、聆聽上帝的話。
註:
- 活字印刷術雖然在中國宋代時已經出現,但因漢字複雜且數量龐大,製造活字的技術要求太高,所以並不普及。
- 保羅曾吩咐提摩太把他留在特羅亞的外衣、書卷和皮卷帶給他(《提後》4:13)。這是新約唯一出現獸皮紙的地方。
- Vellum原來專指用牛犢的皮所作的紙張,後來則泛指品質出色的獸皮紙。
- 對獸皮卷的製作過程有興趣者,可參考以下視頻(片長約3分鐘):https://www.youtube.com/watch?v=352SduhGt7c (How Parchment Paper is made)
- Anna Funk, “From Scroll to Codex: New Technology and New Opportunities” Link: https://brewminate.com/from-scroll-to-codex-new-technology-and-new-opportunities/
- Peter Tan-Gatue, “Scribe,” ed. John D. Barry et al., The Lexham Bible Dictionary (Bellingham, WA: Lexham Press,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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