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3.03.11

盧潔香

 

我要論到耶和華說：祂是我的避難所，是我的山寨，是我的上帝，是我所倚靠的。祂必救你脫離捕鳥人的網羅和毒害的瘟疫。（《詩》91：2-3）

1791年在德國上演的歌劇《魔笛》，有這樣一段歌詞：

我正是一個捕鳥人

常快樂地東跳西奔

本捕鳥人聲名遠播

遍及老少遍及全國

深諳引誘鳥的技巧

我還通曉吹笛訣竅

為此我總開心快活

 

因所有鳥兒都歸我

捕鳥人深諳鳥的習性與特點，又用不同的招數陷阱，各種高明的技巧，讓鳥失“落網”的過程，被這幾句精煉簡樸的歌詞描繪的栩栩如生。

然而，在今天的柬埔寨有關“捕鳥人”的故事，卻是一幕幕真實發生的悲劇。用“撲朔迷離”、“慘絕人寰”、“目不忍睹”這樣的詞語來形容其悲慘，都不為過。

2022年8月，不少年輕人被騙到柬埔寨從事網路詐騙工作，他們遭受了軟禁、毆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2016年，隨著柬埔寨開放博彩業，原本美麗寧靜的海港魚村西港就成了不法之徒青睞的非法牟利之地。處處可見賭博公司所設置的“園區”，沿路兩旁都是爛尾樓，多少人不僅黃金美夢碎了一地，更是面臨死亡威脅。

這就是世界所知道的，各種人口販賣及網路詐騙案所揭露出來的真實柬埔寨。

在此處境中，我聽到兩個陷入“捕鳥人網羅”的受害者講述的親身經歷。

 

身陷虎穴的北弟兄

2022年8 月 17 日，從馬來西亞來柬埔寨工作的北弟兄，因業務關係被同事邀請，到一個稱為莊園的地點進行測量工作，該專案是將現有的店面改造為沙龍。

當時他很好奇，問同事這是怎樣的地方？同事說，也許是一個像住宅區的地方吧。看他說不清楚，北弟兄有點猶豫是否要與他同去，但這位同事一直堅持北弟兄必須陪他到這個地方。這有點不尋常，因同事平時是一個“獨行俠”。

最後，北弟兄還是去了。他們被一輛白色豪華轎車接走，車內包括客戶有4個人。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到達了目的地，是一個戒備森嚴、柵欄很高的“工地”，那裡大約有 40 多名當地人正忙著做綠化景觀。

為什麼這裡有一家商店、幾家餐館和診所？為什麼在莊園大門入口處有這麼高的柵欄和這麼多警衛？一個個疑問開始在北弟兄腦海中驚現。想到最近柬埔寨鋪天蓋地般的網路賭博詐騙案，他越發感到不安，馬上給其他朋友分享現在所在地的位置，如果自己發生任何意外，他們可以有線索追蹤。

幾個小時過去後，北弟兄看到許多外國人來到食堂吃飯：有黑人、白人、亞洲人、柬埔寨人。這讓他更加感到困惑和恐懼，他開始為所處的環境祈禱，祈求耶穌保佑他平安無事；同時，他也不忘環顧四周，試圖找到一條“逃生路線”。因進到這裡面的人，都無法自由走出去。

北弟兄與同事被帶到一棟大樓休息。他們的內心掀起了狂風巨浪，因為他們看到房間裡有許多電腦，桌子上有多個不同型號的充電器。眼前事實告訴他們，這是一個電話網絡詐騙集團的所在地，他們已經深陷虎穴，身不由己了。

他們感到震驚、害怕，然而，他們必須保持冷靜，北弟兄一直不斷懇切向主祈求：求主帶領他們平安離開這地方。

3個多小時過去了，他們如坐針氈，忐忑不安。

終於，有人來告訴他們可以離開這裡，去另一個地方吃晚飯。他倆聽從指揮上了一輛車，離開了戒備森嚴的園區，從主幹道繞到一條小路，沿路兩邊是齊腰高的灌木叢，在日暮至黃昏下更顯得隱秘陰森，車子在灌木叢一端的湖邊餐廳停下來。

偌大的餐廳裡並沒有其他客人，難道這是鴻門宴嗎？他們如同驚弓之鳥，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雖然桌上擺著美味佳餚，但北弟兄卻味同嚼蠟。

一個小時後，他們再次上車，離開了餐廳。車上除司機外，還有其他人，他們肆無忌憚地談論著用什麼手段去行騙，甚至誇耀如何在一天裡，將過億的人民幣騙到手。北弟兄更加肯定這是一夥面向海外，尤其是臺灣地區行使“電話詐騙”的集團。

匪夷所思的是，以前的詐騙犯大都偷偷摸摸，現在在柬埔寨的詐騙犯卻如此囂張，明目張膽。

車子在金邊市區行駛，北弟兄和他的同事噤若寒蟬，保持高度警惕，直到他們藉著微暗的路燈，看到遠處自己公司的大樓，才稍微鬆了口氣。終於，他們平安下了車，那車子也絕塵而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中。從始至終，這一夥人並沒有與北弟兄他們有任何業務上的交談。

事後，北弟兄向我們憶述這一過程時還心有餘悸，然而，他篤定地相信，是上帝救他們脫離了這危險之地。

 

逃脫關押轉賣的小餘

小餘來自中國湖南。這個在農村長大的年輕人，是家裡三弟兄中的老大。貧困的家庭讓他初中畢業，就出來工作，幫補家庭需要。

2019年新冠病毒大流行前，朋友介紹他說，柬埔寨有一個薪優的職位。他就漂洋過海，孑然一身地來到了舉目無親的柬埔寨。這是他第一次走出國門。而像小餘這樣涉世未深，又懷揣理想的年輕人，正是捕鳥人候機捉獲的對象。

果然，小餘一下飛機，還沒有搞懂做什麼工作，也分不清東南西北，護照就被老闆扣留起來了。等到他知道自己已深陷網路博彩的魔爪時，已經太晚了。他被關在一個黑房裡，雙手被反扣在身後鐵柱上，不時會有一個人進來對他一頓拳打腳踢。

在被關押的20多天裡，他每時刻所想的是如何重獲自由，他並沒有害怕，反倒有著超乎尋常的鎮定，他心裡想，如果這些人要他的命，就和他們拼了。

他每天都用自己的身體去磨那奪去他自由的手銬；在痛苦的煎熬中，他仍不失天真地幻想著，如果打雷把銬著他手上的鐵鏈給擊碎，那該多好啊。可是，這幻想並未實現，更糟糕的是，他被公司以高價轉賣給另一個公司。

如此命運多舛，讓小餘迫切盼望正義能夠得以伸張。事後，他在與我們分享時，仍然語帶凝重地說，當時真是想瘋了。

在少年時，小餘就想當兵保家衛國。他家族幾代都有軍人，耳濡目染，他也培養出為國家與人民貢獻自己的理想。但沒有想到的是，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讓他不清不楚地身陷囹圄。

幾經周折，他終於被放出來了……但沒有了護照，找工作也成了問題。他只能臨時給一家泰式推拿店工作，每天去不同餐廳等公共場所一張張地派發商業廣告單張。

一天，我們在餐廳裡遇見了他，我與他交換了電話號碼，約他到教會聊聊。

在教會裡，他毫無顧忌地打開話匣子，把他自己的經歷、家庭身世、年輕夢想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們。當下他最大的盼望，是能早日辦好回中國的證件，回家看看中風臥床的父親，還有為他操碎心的母親。

我們聊起了信仰，告訴他有關耶穌基督的福音。他說2017年在廣州打工時，一有空就跑圖書館，在那裡讀了很多書，也思想了很多，特別有關宇宙及生命的起源。他坦言說，希望自己能夠找到這位上帝。

我們告訴他，人是沒有能力找到上帝，只有上帝來尋找人，現在上帝已經找到了他。對剛剛經歷過生死浩劫的他來說，或許還需要時間學習深思熟慮、觀察與分析。但我深深相信主一直在等待著他，因為“主知道搭救敬虔的人脫離試探”。（《彼後》2：9）

過後，我把這一節經文發到他的手機，告訴他，求主帶領他走在義人的道路上：

“我們好像雀鳥，從捕鳥人的網羅裡逃脫；網羅破裂，我們逃脫了。我們得幫助，是在乎倚靠造天地之耶和華的名。”（《詩》124：7-8）

2022年平安夜，小餘和我們一起去餐廳報佳音唱詩歌，如今也每天回覆我給他發的聖經資料，走在慕道的路上。

 

作者為金邊基督教會恩典堂宣教士，加神∙國際使命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