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乃潔整理

本文原刊於《舉目》第6期

前言

        二十一世紀，是個競爭激烈，科技瞬息萬變的世代。人們的腳步，早已被迫踏上了“忙碌不堪”的不歸路。

        加上經濟蕭條、裁員、關門的警鐘不斷響起，人們眼中流露的，不只是對未來的擔憂，更是在各種角色中求平衡的掙扎與徬徨。

        身為一個基督徒，如何能跳脫這世俗的漩渦？如何能活出基督徒的與眾不同？

        這就是我們在北加州熊璩弟兄府上，召開此次座談會的目的。

        與會者都是在事業上成功，在公司擔任重要角色的基督徒。藉著他們的分享，我們看見，基督徒走出的“影響了環境”的佳美腳蹤。

與會者簡介

        林修榮：服務于香港及美國銀行界多年，曾任聯合銀行總裁。1998年以四十五歲年齡提早退休，之後以其專長服事眾教會，現為柏克萊華人浸信會會友。

        李學勉：ISSI半導体公司執行長。亦為聖荷西基督徒會堂長老。

        徐曉嶸：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博士，史坦福大學博士後。目前在一家公司擔任部門經理，負責技術研發。二年前重生得救。

        黃振潮：史坦福大學材料科學博士。從事半導体工作廿年，1998年創立Ardent Tech半導体公司，擔任總裁與執行長，2000年公司賣給Infineon Tech。目前擔任副總裁與總經理。

        孫峻嶺：目前擔任T. Y. Lin International公司資深設計師與工程負責人，並在北京創立北京泓滬投資公司，1993年獲聖地牙哥大學結構工程博士學位。一年多前重生信主。

問題一：在工作職位上，你面臨的最大挑戰或試探是什麼？你如何克服？

        林修榮：我在做銀行總裁的時候，最大的挑戰是“人事”。人事分兩方面：一是在經濟不景氣、公司需裁員的時候，如何能做出公平的決定，將痛苦減到最低。

        另外一個，就是我在公司裡一直公開我基督徒的身份，下面就出現了逢迎拍馬的假基督徒，或者是真基督徒，可是工作表現有問題。如何去分辨，又不失之偏袒，需要很大的智慧。特別是裁員的時候，就更要小心謹慎，公正不阿，以免留人話柄。

        在這方面我的做法是，儘量讓團体共同決定，而不是由我一人定奪。也絕對以公平公正為出發點，不摻雜個人因素。

        至于我工作上最大的試探，並不是金錢的誘惑，而是對事業強烈的野心。過去二十年，我每天工作十六小時，整個人全然投入，因此升遷非常快，但日子卻像陀螺旋轉不停。

        在我四十歲那年，神讓我看見，我外表雖有輝煌的成就，賺了許多錢，內心卻越來越空虛。我開始醒悟，人生的價值並不在事業的成功，而是能活出合神心意的生活。于是，在四十五歲那年，我正式提早退休，離開那無止盡的野心的試探網羅。

        李學勉：我當了執行長後，最大的挑戰也在“人事”。這不只是在裁員時，能否做到以公平為原則，還有如何讓下屬人盡其才、各展所長，又不致失去公司的大原則與方向。

        在統一中求發展，在創意中仍見一致的平衡，是我管理上的大挑戰，面對這樣的挑戰，我的做法是定出並傳達我的原則與方向，然後在這樣的大範圍裡，鼓勵下屬自我發展，也提供各種不同的訓練機會，幫助下屬成長。

        工作上的另一大壓力，在于面對外在大環境不斷改變、新技術推陳出新，如何能保持公司不斷創新，仍能與其它公司平衡抗爭。面對這壓力，神讓我學習到兩方面的東西：

        1.成功與失敗的定義是什麼？一個人是否只有事業成功了才算是真正的成功？還是在每樣事上都有神的祝福更重要？

        2.許多事不在自己的掌握範圍之內，所以成功了，功勞不能全歸自己。失敗了，也不用一肩扛起所有的責任。

        這樣的認知，讓我能以新的態度面對壓力，不再成天患得患失。

        徐曉嶸：如何在工作環境中做一個基督徒，是我面臨的最大挑戰。我的公司是做醫療研究的，我是公司裡唯一的基督徒。如何能在工作中見證神，讓人看見基督馨香之氣，帶給我很大的壓力。

        我來自大陸。大陸看基督教，就是“迷信”，且認為基督徒都是不進取，無事業心的。針對這樣的錯誤觀念，我學習在兩方面去突破：

        1.從入世的角度：基督徒更要盡忠職守，讓人看見基督徒在工作上一樣能出類拔萃，表現優良。

        2.從出世的角度：基督徒和非基督徒在價值觀、衝突處理、人際關係和面對壓力上仍應有所分別。在不法的事上，更不能同流合污。

        我在公司中是最年輕的主管，手下的人員大多有博士學位，在領導大的工程項目時，常常會遇到因組員的個性、意見以及工作經驗不同，導致的矛盾和衝突。在這種情 況下，我學會來到神的面前禱告，求神給我智慧和能力。也賜我平安、喜樂和冷靜，並給我見證祂的心志，神真的讓我經歷到，凡事要倚靠神，在人不能的事，在神 都能。

        黃振潮：我的壓力，一方面是人事管理，一方面是創立公司中，如何能勝過各樣不法的試探與挑戰。

        人事管理方面，我們的公司是跨德、美的跨國公司，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人事管理更增困難。德國公司有工會管理，以往並沒有裁員制度。而當公司因經濟不景氣需要裁員時，德國方面 的工廠，就頗費一番周折，甚至要經過政府許可，才能裁員。面臨這些人事管理上的挑戰，我一直抱持一個信念：“我的工作就是讓我的老闆成功”。至于個人的升遷與否，則是次要問題。

        在不法的試探方面，公司要省錢，許多人就會想出不法的途徑替公司省錢，譬如說：盜用他人的軟体，非法使用軟体執照等。大家都是如此，若你不順應潮流，人家就會覺得你過于迂腐、呆板。

       要怎樣持守做基督徒的原則，特別是在公司創立初期，經濟拮据的狀況下？能不能不受誘惑，又能在同事對你刻意隱瞞的時候，仍然能巨細靡遺地隨時注意，不陷入非法省錢的陷阱？這是非常不易的。這也使我需要常常來到神的面前，尋求智慧和力量。

        孫峻嶺：種族文化的不同，帶來同事間的誤解，是我工作中的最大的壓力。我的公司中，百分之七十是白人，中國人只佔了百分之二十。我手下的工程師，大都是白 人。我身為老闆，最大的挑戰，就是不只要讓他們在技術上心服口服，更要在人格上，讓他們尊敬，只有完整的人格，才能贏得下屬的信任。

        林修榮：在工作崗位上清楚表明你是基督徒，能減少許多試探。這是因為一方面別人知道你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原則，另一方面你也可以常常藉此提醒自己，不可羞辱神的名。

問題二；身為基督徒，信仰對你的工作觀有何影響？在今天失業、市場競爭力強、工作時間長的壓力下，基督徒當如何？

        李學勉：CEO（公司執行長）不用擔心自己失業，卻要去決定誰失業，做決定的時候很痛苦。一方面會影響員工的生活，一方面也感到是自己的失敗才導致這樣的結 果。身為基督徒，我常記得神在我身上各樣的恩典，所以在不得已需要裁員的時候，一定体諒員工的心理，試著以恩慈來做，儘量彌補失業給員工帶來的損失。

        林修榮：我亦發現，工作時間長，不一定是工作上必然的要求，很多時候有其他的原因，例如：

        1.本身能力有問題，無法應付工作要求。

        2.家庭關係不好，不想回家。

        3.想表現給老闆看。

        4.無法平衡自己的生活型態。

        身為基督徒，我們要學習如何自我節制與平衡。

        面對失業的壓力，每一個人都應該學會良好的理財計劃，讓家中的存款能維持六個月到一年的生活費。

        生活上也當力求簡樸。因為神應許我們的，是供應我們生活上的“需要”，而非“慾望”與“貪求”。今天很多人在不自覺中，生活享受不斷提高，以致于一旦失業，因仍要維持原有的高標準生活，經濟立刻就陷入恐慌。

       黃振潮：身為基督徒，面對工作時間長的壓力，若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足，無法應付工作需要，一定要與老闆坦誠溝通，不要悶頭苦幹。否則，不僅事倍功半，還會影響到整体的進度。

       另外，基督徒在申請工作面談的時候，一定要誠實以對，會的就說會，不會的就承認不會。不要為達目地，不擇手段，吹噓得太過厲害，進入公司後造成個人的壓力與公司的損害。

        還有一點是不可忘記的，就是星期天要把時間分別為聖，放下工作，去敬拜神。

問題三：如何在工作、家庭與教會事奉中，取得平衡？

        李學勉：我在平衡問題上最大的挑戰是“時間”，因為我的時間永遠排得滿滿的。其實這三者各有其重要性，如何能在每一個崗位上，扮演合宜的角色，是我一直在學習的功課。

        這些年，神讓我學到，以三者中的任何一者為生活的重心，都是不夠的，應該轉到以基督為中心的生活。

      于是，我的生活，有了不少調整：

       1.工作時間重新分配：由以往全人全心瘋狂地投入事業，轉變成目前一個禮拜上四天班。

        2. 提高家庭生活的質量：不僅家庭生活的時間增加，更帶領孩子的屬靈生活，成為其榜樣。我原本要去神學院讀書，但太太提醒我，這是小兒子在家上高中、在家生活 的最後一年。神學課可以暫緩，但孩子在身旁唸書的日子，卻無法重新來過。我于是決定把握他在家的最後一年，調整了自己的計劃及優先次序。

        3.服事工作上的取捨：以往對所有服事毫不考慮，一口答應。使自已忙碌的生活，雪上加霜。但現在學會三思而行。因為一個人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用在此處，就會影響它處。

        在時間的運用上，我們要特別小心，常做調整。以符合神的教導。

        徐曉嶸：前一陣子因工作需要，不斷加班，既無週末，也無日夜。又因為我是管理層的人，責任很大。有一晚為了第二天要開會，連夜趕報告。太太催我休息，我卻不願意，生怕第二天會議搞砸了。後來我決定交給神，不去煩惱。沒想到，第二天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

        這讓我學習到一點，工作的成果，不完全在于你投入的時間多少，而在于你是為神做，還是為自己求表現的私心做的。

        以前讀書的時候，也常熬夜趕研究，卻常在最後一分鐘，因為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而全功盡棄。所以我認識到，付出時間的多寡，並不一定就等於成果的多少。許多事不在人手的掌握之中。生活中還是需要有平衡，才不會在失去重心下，患得患失。

        林修榮：平衡的生活，需要有實際的內容。我以前也擔任過教會執事，但我卻把百分之九十的時間放在工作上，沒有剩餘的時間給神與家庭。所以神帶領我脫離工作。

        可是在最初提早退休的日子裡，我的生活平衡仍有問題。因為，許多教會知道我是理財專家，又免費提供服務，便紛紛來電邀請。我也來者不拒，照單全收。每個週末四處演講，加上電台廣播、寫作、回覆E-Mail（電子郵件），我的日子比以往更忙更累。

       有一天神透過太太提醒我，我退休了，應該多花些時間在家。而不是四處奔波，不得休息。後來我就決定，隔一個禮拜才答應一次邀請。學習對別人說“No（不）”，對我而言是非常困難，因為我是一個天生不會說No的人。但神讓我慢慢學習，生活上要有平衡，才能走更長的路。

       問題四：在你工作環境中，當你遇到一些挑戰，譬如說：種族文化的差異與歧視，及其帶來的壓力，你如何去克服？

        孫峻嶺：今天在美國的中國人，常有兩種心態：

        1.過於自傲：炎黃子孫，泱泱大國，目前不得意，只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是暫時的，很快我就會翻身，讓洋人刮目相看。

        2.過於自卑：洋人真是很強，佔了所有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我大概是永遠不可能超越他們了。

        這兩種心態都不恰當。其實在面對種族與文化差異的時候，我們應有一個基本瞭解。就像每一種体育項目都有規則。規則可能因場地、國家不同而有異。但這並不表 示，規則若與自己所熟識的有所差異就有錯。如果你今天選擇了在這個國家參與比賽，你就要遵守這個國家所定的規則，儘量瞭解、融入。

        一個基督徒，更應提醒自己是屬神的國度。我們在神裡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們要看神給我們的是什麼，而不是輕看或過于看重自己。

        問題五：你對“成功”的定義是什麼？

        黃振潮：我認為一個成功的人，是不論神把我放在什麼樣的位置，給我什麼樣的能力和機會，我都盡一切所能的，發揮到最好。

        今天神為我們安排的工作，不應只是為了糊口而已，而當有更深的目的。面對工作，我們應當有下面幾點深思：

        1.要選擇合適的工作，是否是合適的、有益于社會及他人的工作。若工作中牽涉到非法，及危害社會，當然不可去做。

        2.要相信神會帶領我們的一生？

        《傳道書》3:1說：“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你是否相信神不只掌管你的工作，祂也掌管你的一切。包括你生命的進程。

        3. 要瞭解神今天在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伏筆，到了時候，你必會明白。《箴言》16:9“人心籌算自己的道路，惟耶和華指引他的腳步。”不論你今天是在工作或在家 庭中，或有一天出來全時間事奉，總要對神有信心，相信神會指引你的腳步，在每一個階段，做好神所託付我的，這就是成功。

        林修榮：基督徒並非不能成為一個成功的人。聖經中記載的亞伯拉罕，就是一個成功的人。但要深思的是，我們所追求的，是世界上的成功，還是神所要的成功？《路加福音》12章記載了一個財主，要蓋一座更大的倉庫，來容納他的財富，但神卻稱他是“無知的人”。

        其實世上的一切都要過去，在神的“永恆”中，這些都無法留下真正的價值。一個真正成功的人，應該是會去愛神所愛的“人”。因為神最寶貴人的靈魂。所以，一個基督徒的生命，若無法去影響他人的生命，就不是成功的。

        在我四十歲那年，神感動我思考：下半生該做什麼，才有意義？于是我定下了下列的目標：

        1.去接觸人。不接觸人，你無法愛人。以往我任銀行總裁，只把員工看成是賺錢的工具。但神改變我，讓我開始看見他們內心和靈魂的需要，願意去關懷他們。

        2.用理財的經驗，把神的愛帶給那些有需要幫助的人。我以前是個典型的“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人。但現在神感動我，開始去關心他人的問題。藉著解決別人的問題，把神的愛介紹給他們。

        3.改變我的個性。以往我是個很沒耐性的人，教一、二次不會，我就不教了。但神慢慢改變我，磨鍊我。有的時候碰到人問十分粗淺、幼稚的問題，我還是不厭其煩地一一回答。因為我相信，如果我能透過接觸人，直接、間接地影響他們的生命，就是我的“成功”。

        徐曉嶸：曾有一個同事，他的父親是非常成功的企業家，很早就答應他的母親去歐洲旅遊。卻因事業太忙，一再延滯。等到有一天終于放下事業的擔子，卻突然發現母親得了癌症，不久便撒手人寰。這成了他父親心頭永久的痛與遺憾。

        這使我想到，什麼是真正的“成功”呢？

        真正的“成功”，應該等於“滿足”。

        滿足是因人而異的。有人的追求是金錢、衣食無慮。基督徒追求的，則是“對自己所做的感到滿足，神對我所做的也感到滿意”。今天許多人在開創公司中尋求成功，這其實就像參與一場賭博。很多時候，投入所有的時間與生命，到頭來卻發現，失去的遠超過所投入的。

        對神所給你的，有滿足的心，也讓神對你所做的一切，感到喜悅，這就是成功。

        林修榮：《以弗所書》2:10提到神要我們“行善”；《啟示錄》14:13節提到這樣的善行是能存到永遠的。這善行不是指我們世俗的工作，乃是我們在神裡面 為神所做的工。所以我鼓勵大家，早做計劃，提早五至十年退休。或者，可以一步一步減少你上班的天數，從一禮拜五天，減到四天或三天。將你工作的工場，從世 界轉到為神而活。

        孫峻嶺：其實我們今天最大的工作，是內在與神溝通。藉著與神的溝通，享受到在神裡面的平安與滿足。也能体會到，“賞賜的是耶和華，收取的也是耶和華”。唯有活在神的裡面，才能找到平衡生活的秘訣，体驗到真正的成功。

        結語：是的，生活不一定捆綁成毫無退路的單項選擇。基督徒可以不同的態度，在工作中活出與世人分別的見證；又能在堅守信仰中，仍然擁有成功的事業──只要你明白“成功”的真正定義，明白神創造你我的真正目的。

作者現居美國北加州矽谷，從事電腦方面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