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
本文原刊於《舉目》41期
和一群基督徒朋友討論:當別人需要幫助——不僅是金錢、物質,也可能是時間、勞力、腦力,基督徒是否應該伸手相助?大家回答:當然!我們會用愛心去關懷!個人能力不夠的話,教會還可以動員會眾呀!說得很堂皇,毫不猶豫。
只是,再談下去,當我提出一些真實的家庭、個案,請大家選擇關心對象時,所有人的熱心,忽然就降低很多。“不是不想幫,只是最近實在忙,兒子要考SAT”;“親戚從香港來參加婚禮;工作加班”;“哎呀,丈夫前天閃了腰,不然一定會幫忙搬家!”……
還有兩個人,說可以出點錢。另外幾位,要我請那幾個需要幫助的人去教會敬拜,讓大家關懷。只有一位女士說,她可以跟其中的一位交朋友。算是肯花些寶貴時間。
面對孤兒寡母,沒有一個教會肯伸手
1970 年代,我在美國某地的“中國城”做義工,有兩位女士來找我,尋求幫助。其中一位一直低著頭的是個寡婦,一個月前死了丈夫。另一位是丈夫的弟媳,她擔保寡婦和七個孩子移民來了美國。只是,當她真正見到八張要吃飯的口,態度就不同了。她替寡婦及其兒女付了兩個月的房租,買了50磅米後,就留他們住在黑人區中。 那位寡婦一直低著頭,是因為弟媳不停地告訴我,這個鄉下人多麼笨。
過了幾天,有個中國城居民來告訴我,街頭有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在哭,說想找我,又不知道去哪裡找。於是我叫人把她帶來。我安排了一位中國籍醫生替小孩看病,然後打電話給一間大教會的牧師,因為我知道,他們一直以熱心傳福音為榮,想必也會願意幫助這寡婦 。我想替這家人申請糧食券,但是必需先証明她有定期收入。我要教會每月給他們20元。牧師沒有答應,但是很有愛心地回答:你請他們來教會聚會吧。
我心平氣和地收線後,另去找關係,拿到了証明,當天下午就替她弄到了糧食券。我破例地給了她我個人的電話號碼,如果她有急需,半夜也可以找到我。在超級市場的肉櫃前,她一直在流淚,說是來美國後第一次有安全感,覺得或許真的能活下去。
接下來要緊的事,就是要把她從黑人區搬到中國城,至少言語通,有機會找工作。幸運的,中國城裡有人肯以$140的月租,把房子租給這個八口之家。
我把我家裡除了床之外的全屋家俱,叫華青少年幫替我通通搬到她的新居。再花了四個鐘頭,坐在托兒所,強迫人家收容她四個最小的孩子,讓她可以外出工作。
我替她找到一間肯雇她的車衣廠。她一天工作12小時,每週做7天,每月只賺$200左右。而且,因為她常縫錯,總要拆掉重做。但是這個了不起的女人,雖然不識字、不聰明,她卻活下來了,養大了7個2歲到12歲的孩子。就在今年,當初那個兩歲的小女兒,從加州大學的醫學院畢業了。
整個過程,沒有一個教會肯伸手。
捐贈骨髓,兩處完全不同的反應
37期《舉目》的《地震救災中‘傳教’,引發爭議》一文中,作者基甸寫道:“基督徒給人傳福音,歸根結底是出於愛,出於對靈魂的關愛。如果沒有愛……就成了‘響的鈸、鳴的鑼’……”,我完全同意。
以我的經驗,無論是我個人需要幫助,還是別人需要,開口向基督徒求援,多數遭到拒絕,回答都是一個字:忙。出口拒絕的,多是基督徒和各色各樣的教會,而願意伸手幫助的,多是慈濟會員——基督徒忙於教會事務,忙於拯救世人靈魂,那就讓那些靈魂要到地獄的人,去努力積陰德好了。
當年我和一些朋友,去某教會舉辦“骨髓捐贈”,等了一個鐘頭,只來了兩個人。雖然當時捐贈骨髓是新事,但是我還是很不開心。
第二個星期,同伴們去慈濟號召捐贈骨髓。我早說過不會去,因為我是基督徒。結果下午一點,同工打電話求救,急抓我去。有200多個慈濟人登記,等待捐骨髓! 還有會員熬了紅豆湯給大家吃。幾年後,慈濟成立全球骨髓血庫。無論他們出發點是否積陰德,我們這些基督徒實在該覺得羞愧。
愛心,不只是我會為你代禱,捐款給宣教士,做長老、執事,回教會開會。愛,有時是要犧牲時間、精神,把自己送出去的。不要告訴我,你忙,忙得不可開交。我相信哪天聽到房屋利息低,你會有時間去重新申請貸款;當你的孩子要上台表演,你必有時間盛裝參加!
現在教會的講台上,很少講基督徒對社區、社會的責任。似乎每月給有需要的弟兄姊妹放些愛心奉獻,大家就很安心了。傳福音、探訪新家庭等,很馨香,很喜樂。但是王老太太身体不好,不能做家居清潔衛生,有人主動定期去代她打掃嗎?
作者是臨床心理師,在華人移民中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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