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她1908年出生在芬蘭卡列利亞(現在俄國)說起,講她16歲時放下驕傲的心,真正信主,並立志傳道,23歲到中國;再講她奇蹟般地速成漢語,後來赴 雲南少數民族聚居地傳道,患嚴重虐疾,缺醫少藥,卻又在一位外國牧師抹油禱告間痊癒,從此更願將第二次生命獻給主,其中的故事也是精彩的。
或者著重講她從30歲到70歲近40年在台灣新竹苗栗一帶傳道植堂,成為芬蘭海外宣教會無人不知的女傳道,被人尊稱為戴教士也是很有寫頭的。
也可以把焦點聚在她退休後,回到芬蘭的Jyuaskyla市,又在當地海外華人中傳道11年,信主受洗的旅芬華人從無到有,由少變多。且有一位來自上海的弟兄,受她關懷,在芬蘭攻讀神學碩士,後來在瑞典哥德堡華人教會被按立為牧師。其中的故事,也很有講頭。
如果要倒敘,可以從她葬禮時由華人和芬蘭人一起抬棺,追述到她病重住院期間,絡驛不絕的華人去平常少有華人影子的醫院探望,連護士都知道有這麼一位終身沒有成家的老太太,有著最多的探訪人次。護士們只要一看到華人到來,就主動指路,帶到她的病房……
以上種種寫法,都能成文,卻總不適意。一則感到不能敘盡我對她的思念和崇敬,二則海外宣教史上,遠至戴德生,近到《海外校園》曾介紹過的曼徹斯特的道格拉斯老人(編按:請見第46期35頁),或多或少都有如此經歷。戴教士在他們中,可能也顯得平凡了。
但記憶中的戴教士卻是如此親切,特別是在她離世兩周年之際,我的腦海裡不能抹去她慈愛的笑容和朗朗的話語:“神愛世人,甚至將祂的獨生兒子賜給我們。”這時 彷彿電話又響了,聽筒裡是她的聲音:“平安,李弟兄,是戴佩貞哪!你有沒有時間到寒舍來?……對了,我們很久沒有聚會了,你看別的人有空嗎?我們可以一起 讀經禱告啊!……”
我到芬蘭的第三天,還不是“李弟兄”(即尚未信主),也是她召集聚會,帶著一點洋腔洋調說:“歡迎,歡迎。”第一次遇見這麼一位會講中文、卻三句不離“神”的芬蘭老太太,年輕的我率性而為,打斷她的話頭,問道“你們信教,我們不信,不是很自由嗎?”
“我們信的不是教,是活生生的主。”她回答這句話,直到今天,在我信主5年後,仍然回響不絕。因為每次回味,都發現這句話是那麼基要、那麼正確,如果我們信的 不是主而是教,那麼容易陷入儀式、戒規、階層等刻板的“教導”、“教義”中,捨本求末,忘了愛的源頭,救恩的施予者:神,沒有聖靈充滿的活潑。
戴教士一生宣教,但沒有上過神學院,沒有神學學位,但她的信仰純正基要,也証明了神是活的,愛每一個人,神學知識也不是單單上幾年神學院就能培養完全的。沒有真正與神生命上的連接,我們什麼都不能。
另一個証明是在戴教士去世後,我擔心團契會因此萎縮。然而,恰恰相反,不斷有人挑起團契的大樑,組織各種活動。這一點與戴教士堅持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的傳道原則密切相關。
她懸此金句於牆上,更是身体力行。每次聚會,儘管都有她的苦勞功勞,她卻歸功於神,每次華人受洗,儘管每個弟兄姐妹都知道有她的一份功績,她上台演講,卻總是歸榮耀於主。閉口不談自己。
如此榮神,更是益人,團契因此不是某人的團契,而是主親自帶領的團契。那些人走茶涼,或因人際糾紛、人事更改而引起的分裂或散伙,這裡都沒有。
她病重期間,我去看她。她正給同室病友傳道,大家送給她的花,她又分送給病區裡幾乎每個病人。我又一次被感動了。因為先前只以為她愛華人愛得深,現在知道, 她傳道的心,由神而來,不論面對何人,都傳福音給他們聽。這樣的傳教才是無私的,和崇高的。病重期間,尚且如此,她真是一生為主而活。
掃墓時望著她簡樸的墓碑,看見她自豪地在姓名前鐫上“傳教士”一詞,心中激動不已。芬蘭人墓碑上講究刻些“title”(頭銜)當過市長、教授或軍官,都急 忙刻上唯恐人家忘了。但戴教士沒有這些屬世的榮耀,卻有屬天的“title”。因為她無怨無悔地當了一輩子傳教士,而且她更是無愧於這個名稱,她也在傳道 生涯中飽嘗了神的愛和祝福。
芬蘭人的墓地,除了一些固定的節日,是荒涼的,戴教士的墓前卻總有人插上鮮花,點上蠟燭。思念她的人是那麼多,感謝主的恩典的就更多了。我不禁想起主的話語:“……因為你們在天上的賞賜是大的。”(《太》5:12)
作者來自中國,曾旅居芬蘭,現住加拿大溫哥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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