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3.04.01

傲潔

 

枯骨能復活嗎？

這是一間郊區的精神療養院，環境靜謐到近乎死寂。進門後必經一條敞亮明淨、兩側掛滿油畫的長廊。廊上畫作均出自院內病患之手：色澤陰沉、鮮艷兼具，線條粗獷、細緻交錯，畫風則清一色地抽象又零亂，暴露了畫者的痛苦與掙紮。

我快步穿過畫廊，來到“厭食治療病房”。隔著玻璃窗的交誼廳，瞥見幾位臉色慘白且骨瘦如柴的女孩，插著鼻胃管呆坐在沙發上打毛線。

感謝上帝！女兒至少不用插管……

端坐會客室不久，護士帶著枯槁的女兒到我跟前：她依樣蒼頹、無神、落寞，渾身顫顫巍巍。我殷切問候她近況，她不耐煩，脾氣火爆；我壓抑住心頭的痛，以聖經的話鼓勵她，握住她的手禱告。探病結束後，女兒回到交誼廳繼續打毛線。

看著一個個年紀相仿女孩只剩皮包骨，我的心揪成一團，問上帝:“這些枯骨能復活麼？”

這是七年前的往事了。

 

枯骨長成冰姑娘

女兒自幼聰穎好學。本是條豐腴的書蟲，不幸因神經性厭食症導致體重一落千丈，體質指數嚴重不合格，必須送院救治。這期間她月經停頓、心臟衰竭、骨質疏鬆。

目睹這一切，我恍若先知以西結一樣被帶到遍滿骸骨的平原，發現裡頭有具愛女的枯骨！痛心間仰頭問天：“枯骨能復活麼？”靈裡深處卻昇起一縷微音：“妳是知道的。”我懇求天父：“救救女兒，使她長出肉，將生命氣息吹進她裡面，讓她紮紮實實活過來。”

事隔七年，我走過信心顛躓之路。如今，賜生命的主將更新的氣息吹入女兒裡頭，，使她長出肉、重現活力，並且熱心參與教會服事，積極幫助周遭有身心疾病的同學，認識十架救恩。

女兒拜師奧運滑冰選手兩年，已練出巧捷身手，動作輕盈、流暢、俐落，現在是個活脫脫“冰姑娘”。

早前，她到風光優美的加拿大卡爾加里參加學術營會，在零下5度的戶外冰場穿著短袖襯衫玩花式滑冰。她將滑冰影片上傳臉書，瞬即迎來洶湧澎湃的“讚”浪。多位陪她走過康復路的基督徒同學、醫護及教會好友，親睹耶穌基督復活生命的大能在她身上顯明，連連歸榮耀給天父。我感動之餘，留言提醒女兒：“不能穿得太單薄，趕快加件厚衣。”冰姑娘回我：“放心，我不冷。”

“人子阿，這些骸骨能復活麼？”原是上帝對先知說的話，以西結回答：“主耶和華阿，你是知道的。”（參《結》37：3）當年我對天發問：“枯骨能復活麼？”天父以祂堅定的慈聲說：“妳是知道的。”

同樣的對話穿過歷史長廊調換了角色，但枯骨復活的事實未改；昔在、今在、永在的活神既有“我必使氣息進入你們裡面”的承諾，我就緊抓住“妳是知道的”回應，幾年下來為女兒的康復情詞迫切地懇求，最終看見她從瘦骨仙蛻變成活潑可人的冰姑娘。

 

翻轉生命的雙手

東北英格蘭有個名曰“手工製作──希望加未來”（Handcrafted-A Hope + A Future，簡稱Handcrafted）的慈善機構，透過匠工技能訓練，讓社會邊緣人建立一技謀生之長。至今已幫助無數更生人、流浪漢、吸毒者、障能人士、精神病患及難民，可以親手做工養活自己。英政府肯定並授予他們“2020年度社會貢獻獎”殊榮。

該機構由任職會計師的五寶爸但以理弟兄創立。他被耶穌關愛弱勢的心腸所撼動，於11年前萌起培訓邊緣弱勢做工的念頭，開始募款後，先後獲地方政府及企業贊助，成立了Handcrafted。

此機構特聘了專業工匠，教授、指導經警察局、醫院、監獄等等管道過來的受訓者，四處回收木材及塑膠資源，讓學員們將這些廢棄材料重新加工並製成各式傢俱、文具、裝飾品，在機構的網站上出售。

然而，訓練這些背景複雜的學員異常艱辛，但以理幾度想放棄，是上帝的話激勵他堅持下去：“我們原是祂的工作，在基督耶穌裡造成的，為要叫我們行善，就是上帝所預備叫我們行的。”（《弗》2：10）

前來受訓的人都渴望擺脫“過去”卻無能為力，但以理則以基督捨命十架的饒恕之愛鼓舞他們“忘記背後努力面前”，專注手中材料殷勤做工。漸漸地，學員被耶穌無條件塗抹他們的罪惡過犯所感動，覺得生命果真“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

經過培訓，學員們學會將破舊的材料重製成饒富創意的家居實用品，更有人晉升成合格維修工人開業經營生意。

瀰漫著工場氣味的Handcrafted工作室總是歡聲笑語，大批回收廢材經人手翻新成體面的桌椅、新穎奇特的木吉他……這些原本身世不堪的受訓者，也在耶穌釘痕的手裡，“復活”成容光煥發、自信滿滿的新生命。

 

疫火重生走出哀慟

疫情3年，帶走了無數耆老。許多英國國民失去至親，好不容易從哀慟的幽徑中，撥雲見日重新走出來。

疫災初期，英國醫療系統很快崩潰，染疫死亡數人數攀上歐洲之巔，暴露了潛藏已久的國家醫療改革困局，及高齡化人口問題。全英籠罩在恐慌氛圍中，有高齡父母的子女尤其顫懼。好一段抗疫的漫漫長夜，無數人失去摯愛；多少難捨難分的老夫老妻，一旦失去另一半，倖存的一半很快地隨之而逝。

二戰以來，死亡從未對英國如此狂傲！

三年來，教會不時傳出會友先後失去雙親的代禱需求，我的好友是其中一位。失去母親時，她傷心欲絕到無法入眠，憂恐此生無法走出喪母之痛，須精神科醫生開藥療治。豈料禍不單行，她年邁的父親不敵喪偶之苦，意志力變得很薄弱，奄奄一息地臥躺床上；醫生告知親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好友來訊懇請代禱。我霎時間不知如何安慰她，只默默陪著她哀哭落淚。短短一週，我無時無刻呼求上帝用愛環抱她，陪她一步一腳印走出憂傷。一週後，好友傳訊來，告知我她父親毫無痛楚地平安離世，今已在天家與他最愛的髮妻漫步在樂園裡。

好友忙完父母的身後事專程邀我餐敘，感激我一直以來的忠心禱告與陪伴。

本以為我倆會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相聚，豈料她出奇地神清氣爽，心境也愉悅開朗，侃侃談著陪父母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的甜美時光。好友動人的臉龐閃爍著希望火花，聊起往後全家在天堂團聚的歡樂情景，她興奮表示：“父母今與祖父母、曾祖父母在天上團圓，真是好得無比呀！”

我受到她的喜樂感染，隨即說：“是啊，復活的身體是不會生病、永遠美麗的；真慶幸我家沒人學醫，否則在天上可要失業呢！”她開懷大笑連連點頭。

 

終極的凱歌

執筆此文之際，土耳其及敍利亞強震致死亡人數不斷上升，加上烏俄開戰以來死傷無數，至今仍未現停火曙光，猶如死神從澳洲小說家馬克斯‧蘇薩克暢銷一時的反戰名作《偷書賊》裡跑出來，正在遍地巡邏撿拾亡魂。

死亡於科技先進的21世紀竟如此猖獗，使徒彼得2000多年前宣稱的“萬物的結局近了”（參《彼前》4：7）許是現在！

我無法忘懷少年時代在香港教會經常誦唱的《主如明亮晨星》，每當司琴彈奏出悠揚的前奏，弟兄姐妹會不約而同地閉上眼響起：“當我在黑暗痛苦絕望中，有一曙光明照在我心，祂是那稱為奇妙的救主，捨棄天上榮華為我降生……”

30多年來，這些歌詞駐留腦海，從未忘記；那明照我心的曙光在伸手不見五指時仍份外燦亮，直到如今。

從事物理學研究的女兒瞭解，這顆地球終有自然毀滅的一天，不會存到永遠。

近幾年的瘟疫及天災人禍讓我們看到，地球喪鐘已經敲響。同時間，基督戰勝死亡的凱歌，正在每位忍耐到底的得勝者裡頭吹響，與他們恆存的出死入生的盼望，擦響深淵與深淵相應的共鳴。

這激勵我們無懼世間一切不測風雲，隨時隨在信心堅定、謹守聖經真理，活出喜樂人生。

英國寒冬已去，又到了記念耶穌受難前40天、大齋期前夕的“薄餅節”。各地英民相聚一起，享用各式美味薄餅，象徵將要進入大齋期。直等受難日臨到，全英教會在週五舉辦受難節崇拜，過後兩天就是復活節主日。

這些傳統的宗教節慶儀式，使英國人普遍存在“死裡復活”的概念。

對於失去女皇的大不列顛國民，今年的復活節真正地“疫火重生”：新冠病毒不再掌權肆虐了。無數喪親的基督徒，也走出哀慟苦路，學會用信心的眼睛遙望自己的親友，已在永恆天家等待團圓。

既有此光明美盼伴隨此生，活著又何懼之呢！死啊！你得勝的權勢在哪？你的毒鉤在哪？得勝罪惡與死亡的主耶穌基督，早已為我們預備地方，祂必再來接我們到天父家，與眾聖徒聚集在明亮聖城，滿心歡頌讚美主大恩直到千萬年。

 

作者畢業於神學院，參與大陸及臺灣本土宣教事工。之後在基督教報社任主編及記者。現居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