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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化透鏡,讓我們看到了甚麼?(朱慧安)2023.04.10

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言與思專欄2023.04.10

朱慧安

 

埃及風的聖殿

大約兩年前,團契查經學習所羅門建造聖殿時,組長播放了一個聖殿的影片(https://youtu.be/y2tha7ogpec)。那時覺得有點奇怪,因為影片裡的聖殿非常的“埃及風”,有金牛犢和人面獅身的動物。我很驚訝也很疑惑為什麼異教的東西會出現在上帝的聖殿中,這個影片難道是網路上亂找的嗎?可是當時沒人提出疑問,我當場也沒來及發問。

 

原來有兩種進路

百思不得其解,還好在詢問很多人之後,有一位牧師對這個影片做了一些解釋。

他說,在重構所羅門的聖殿時,一般採取兩種進路:一個進路是參考當代文物和藝術風格進行重構,如影片一般;另一個進路是否認以色列人的藝術風格會受到外邦民族如此深的影響。

例如ESV Study Bible 所提供的所羅門聖殿的樣式(見下圖),就是第一個進路,是參考了當代文物和藝術風格進行重構的。

ESV Study Bible的基路伯基本上是參考巴比倫類似的winged-creature所畫的, 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The Bible Lands Museum in Jerusalem展示的文物,大概是在敘利亞一帶挖掘的,和影片中至聖所的那個很像。

許多學者預設文化的流通和共通性,所以認為美索不達米亞附近區域的藝術風格應該都很類似。

然而,也有不少基督徒拒絕用這樣的方式理解聖經,所以選擇用完全不受當代藝術風格影響的方式重建聖殿的樣貌。這就是另外一個進路:否認以色列人的藝術風格會受到外邦民族如此深遠的影響。例如 NIV Study Bible。

NIV Study Bible的聖殿插圖,在(想像的)風格上與ESV Study Bible截然不同。

這個立場雖然在情感上能為我們這些保守的基督徒帶來共鳴,但缺點在於,它的藝術風格是憑空想像出來的。事實上,我們無法確切知道當時聖殿的樣貌。

這位牧師的回答,給我了衝擊和反思。

一方面,我一直自認對聖經某些部分還算熟悉。但這次的經歷,我才發現我把會幕和聖殿搞混了:在《出埃及記》中,上帝曉諭摩西建造的聖所,是他們在曠野中移動時的會幕,細節詳細(參《出》26,36-38)。但是所羅門王所建造的聖殿,上帝並沒有明確指示,只有記錄一些設計、材料和尺寸,主要目的在描述聖殿的雄偉(參《王上》6 );聖殿完工後且有上帝的榮光充滿(參《王上》 8:11),這意味著上帝的認可。

另一方面,我也發現我理解聖經其實是有帶著自己的文化視角(或稱文化透鏡)。可能因為我是在偏保守的教會長大,從小到大自己所去的教堂,在設計和裝飾上都簡約大方、沒有任何圖騰,所以我很自然地就是照著第二個進路來想像聖殿,預設聖殿應該是一個很中性、沒有許多“奇怪”裝飾的建築。

但是,明顯地帶著文化視角(文化透鏡)來看聖經,難免會有偏見或是誤解,甚至可能生出論斷。我在網上看到一句很貼切的書摘:

“我們就能更清晰地意識到我們解讀聖經必然佩戴各種文化透鏡(cultural spectacles),並且認識到,即便經文的平衡應用,在不同的文化中也必然發生遷移(shift)。”(註1)

文化視角(文化透鏡)相關的深度主題,我之前沒有什麼研究和涉獵,也無意在此班門弄斧。只是這次的經驗,令我提醒自己要小心:因為個人的成長背景、經驗、個性和喜好,對同一件事情的理解和想像,人與人之間可能天差地別。所以,在不違背、不曲解真理的情況下,我覺得要謹慎,不要自以為是, 用自己的文化、經驗和喜好來論斷他人,或是限制他人理解上帝和親近上帝的方式。

 

沒聽過的,就是不屬靈的新歌?

過去的教會裡有位老姊妹,如果發現主日那天唱的詩歌是她不熟悉或是沒聽過的,就會當場大發雷霆,不是當場走出去以示抗議,就是聚會結束後當面指責領詩者選歌不屬靈。偏偏她知道的詩歌不多,包括不知很多悠遠流長的傳統詩歌,但只因為她沒聽過,就都被歸類為害她不能專心敬拜上帝的“新歌”。

我也回想起過去二十多年,教會因“現代詩歌”和“傳統詩歌”引發的許多爭論和分裂。

我個人認為,詩歌若按著音樂性和歌詞來看,當然還是有比較好的和稍遜的。然而,有些優劣評判的依據,其實是跟個人的習慣、偏好、文化背景和年齡有關。A沒聽過、不熟悉或是不喜歡的詩歌,或許是B很喜歡或從小熟悉的詩歌;有些人或許會覺得傳統聖詩拗口,有些人則覺得當代流行的詩歌膚淺。

以我自己為例,很多弟兄姐妹非常陶醉的“小敏詩歌”,可我每次聽到都不太喜歡那種曲調。另外,台灣背景的我,更是不大習慣那種歌詞有“祖國啊” 的詩歌……但是我的喜好就是真理嗎?當然不是,我是通過我的文化透鏡選擇喜歡的詩歌來敬拜讚美上帝。因此,我不應該霸道地要求別人,一定要照我的標準選擇詩歌和敬拜的方式,更不應該據此提升到屬靈層次,居高臨下地批評別人。

後來,我有機會讀提摩太•凱勒的《21世紀教會成長學》(Center Church),作者也提到:

“有些人天真又一廂情願地以為聖經只擔保一種正確的敬拜方式。他們也錯誤地假設自己那個版本的基督教,是超越歷史,而非與文化、社會處境密切相連的。因為對某些形式有強烈的共鳴,他們堅稱如果用其他方式,自己就無法敬拜。但其實所有人類的表達方式,多少都根植於文化,敬拜也不例外。儘管我們所認信的真理,是超越文化的,然而所有講述或呈現這些真理的方式,卻沒有任何一種可以超越文化”。(註2)

因此,就像作者所建議的,面對此類問題,我們應該存著仁慈和謙卑,並保持心胸寬闊與彈性。

 

最敬虔有效的學習方式?

我從小算是個愛念書的好學生,而且特別喜歡上課和寫功課這樣的學習方式。信主之後,因為對真理求知若渴,我可以同時參加好幾個查經班和團契,而且那種需要寫作業的方式通常是我的首選。我最喜歡的一個查經班,就是需要做到“聽說讀寫”四個步驟的BSF (Bible Study Fellowship)。

在主日聽道時,我也通常會做筆記,而且再無聊的講道我也能記下一點東西。我一直以為,這種學習聖經的方式,是最好也最有效率、甚至是最敬虔的。所以後來碰到使用不同方式的弟兄姐妹,我一開始是出於好意,忍不住給予勸告和建議,但結果反而造成關係的緊張。

後來,我才發現由於大家成長世代或背景個性不同,有時就像兩個平行世界。有人不愛寫功課、不勤做筆記,不代表就是懶散、不愛學習,可能是因為對他們而言,這是無效的學習方式。有些人更需要透過影像或是對話來理解,而非文字。

在認識到不同人可能有著不同的思維模式和學習方法之後,過去很多在意的點我都能釋懷了。我也反省自己的驕傲和自以為是,提醒自己要有更多的理解和包容,不要堅持自己的方式才是最好的。

《21世紀教會成長學》中,凱勒提到傳福音和講道都需要“處境化”,就是在不減損福音要素和特質的前提下,用聽眾可以理解的語言和形式來傳達。我覺得這個觀念也可以借用到帶團契和查經班,特別是團體中有不同的世代或教育背景的弟兄姐妹。

我的先生在大學教書多年,他發現現在的學生和之前的學生有很大的差異:專注力變短、數理能力變差,但是表達能力變好,課堂參與度也變高。所以,他逐漸調整教學方式,比如刪減數理導證的部分,拆分大主題,而且在不同主題中間會有休息和停頓,並增加例證和課堂問答的時間。

如果通識教育都需要因應不同世代做出調整,我們在教會帶團契或主日學,是否也應該做出相應的調整?這不是向世界看齊,而是避免因故步自封而與世代脫節。

 

因祂使我們和睦

在初代教會,我們看到安提阿教會裡的先知和教師,是來自不同的背景:“巴拿巴和稱呼尼結的西面、古利奈人路求,與分封之王希律同養的馬念,並掃羅。”(參《徒》13:1)這些不同身份、地位、種族和文化背景的門徒,在上帝的呼召和聖靈的帶領之下同作主工,多麼美好!

雖然保羅說: “因祂使我們和睦,將兩下合而為一,拆毀了中間隔斷的牆"(《弗》2:14)。但有時回想自己的教會經驗,卻似乎沒有那麼美好:往往是有些長者倚老賣老,有些年輕人自高自大,我自己也常常自以為是,隨意論斷。

雖然有點後知後覺,但感謝主沒有讓我繼續不知不覺。

文化透鏡無可避免,但卻不一定都是負面的。透過文化透鏡,理解和詮釋或許會有不同,卻不減損上帝的教會繽紛美麗。求主幫助我們能謙卑,並賜我們智慧來理解和接納擁有不同文化透鏡的弟兄姐妹。

 

註:

1. https://qinluyszd.com/2018/05/29/1312/.

2. 提摩太•凱勒,《21世紀教會成長學:以福音為中心的城市教會新異象》, 何明珠譯(臺北:校園書房出版社,2018),530。

 

作者來自臺灣,現居美國,在加州能源委員會任空氣資源工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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