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4.07.13

郭鴻傑、劉心儀

根據資料顯示，牧者在進入牧職的頭5年內，離開事工的比例高達50%（註1）。近期，成立於2016年的研究機構“牧心僕人領袖發展事工”，訪談了5位在北美的牧者，及兩位教會的主要負責同工。

3個缺乏

透過訪談發現，牧者的“心理健康”（mental health）是有效持久牧養教會的重要關鍵。幾乎所有受訪者都經歷過教會所帶來心理方面的創傷。這些的創傷，不僅難以復原，如果沒有適當及時地處理，可能產生如憂鬱症等的創傷後疾病和症狀。而且在日後的服事中，也會造成無法信任、苦毒、埋怨……的不良後果。

雖然牧者們都有心理健康重要性的“認知”，但在“實踐”上常遇到以下3方面的挑戰。

1. 缺乏可傾訴的對象：狹小的朋友圈。

很多時候，牧者因為擔心分享自己的難處，對別人或教會可能產生負面的影響，所以除了自己的配偶之外，通常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以至於許多負面的情緒，長年累積在心裡。

2. 缺乏“專業心理諮詢”：負面的刻板印象及缺乏經濟資源。

在華人社會中，普遍忽視心理健康，同時不願意尋求專業幫助的錯誤觀念及羞恥感，這樣的觀念多少也會影響牧者們。同時，教會也沒有提供所需要的經濟資源，讓牧者可以定期接受相關的諮詢和幫助。

3. 缺乏“自我照顧的時間”：過多、過重的服事。

由於過多、過重的服事，牧者通常忽略或捨棄照顧自己心理需要的時間，不僅犧牲家庭生活中夫妻、親子、及自己與上帝獨處的時間，也無瑕面對和處理自己的情緒和心理狀況。

3個回應

根據以上的挑戰，受訪者提出以下3方面建議，有助於牧者實踐心理的健康。

         1. 建立教會“內”和“外”的朋友圈

由於牧者所擔負的任務，孤獨感是常有的，因此，應該要積極建立教會“內”和“外”的朋友圈。

就如先知耶利米在面對以色列人因犯罪背離上帝，導致國破家亡被擄巴比倫的景況。雖然他知道上帝給自己的使命，是要宣告以色列人的罪，並且勸誡他們向上帝認罪悔改，但是沒有人願意相信他，反而認為他是叛徒，將他丟入地牢。（參《耶》15：17，16：1-15）

同樣，耶穌被捕前，在客西馬尼禱告。當時門徒都睡著了，他心裡的重擔與哀傷，無人能理解。 （參《太》 26：38-45）還有使徒保羅，在羅馬監獄等待審判時孤立無援的心境，許多的信徒因為怕受牽連而離棄他。（參《提後》 1：15，4：16-17）

他們所承受的，不僅是身體上的痛苦，更是內心深處，因誤解、羞辱、背叛、不被理解，且缺乏他人的支持所感受到的孤寂。

根據 Barna 在 2015 年和 2022 年的調查數據顯示，牧者的孤獨感在新冠疫情過後，有顯著增加的趨勢（42% vs. 65%）。2015 年有 70% 的牧者表示，他們能夠常感受到身邊人的支持，但2022 年卻降到只有 49% 的牧者，感受到身邊人的支持（註2）。

教會的領袖面對各種挑戰在所難免。在問題沒有發生之前，牧者就可做好準備。

所羅門提醒我們：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因為二人勞碌同得美好的果效。若是跌倒，這人可以扶起他的同伴；若是孤身跌倒，沒有別人扶起他來，這人就有禍了……有人攻勝孤身一人，若有二人便能敵擋他；三股合成的繩子不容易折斷。”（《傳》4：9-12）

即使像他這樣有智慧、能力的君王，仍然需要同伴的支援與幫助。這些聖經中的例子都提醒我們，要在服事上帝的道路上走得長遠、走得穩，除了自己與上帝的關係外，我們也需要有同一心志、目標，能夠彼此鼓勵、勸誡、扶持，一起同行的朋友。

然而，由於牧者所遭遇的處境，很多時候與教會內的人和事相關。所以牧者需要有教會“外”的朋友，如：其他教會的牧者：因為彼此工作性質相似，可以提供相關的經驗；非基督徒的朋友：由於不在教會的圈子內，可能提供不同的觀點和建議。重要的是，要能夠與這些朋友建立彼此信任，彼此分享和討論所遇到的難題。

此外，牧者也需要建立教會“內”的朋友圈。

從訪談中看出，大多數的牧者和長老、執事們，只有“工作”上的關係，和弟兄姊妹只有“牧養”上的關係，卻沒有真正的“團契 ”（Koinonia）關係。所謂“有關係就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就有關係”，弟兄姊妹間若能在團契中培養彼此信任，建立一個安全可以傾心吐意的團契生活，在遇到問題時，就容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減少問題所造成的磨擦和傷害。

2. 定期接受專業的心理諮詢

根據 Barna 的報導顯示，高達 65% 的牧師沒有尋求專業心理諮詢的輔導（註3）。牧師拒絕尋求心理諮詢輔導出於8個原因：（1） 角色互換感到不舒服；（2） 認為自己應該是專家；（3） 擔心保密性；（4） 不信任心理學；（5） 過度將心理健康屬靈化；（6） 無法找到合適的輔導員；（7） 缺乏專業的心理諮詢師；（8） 經費資源有限。（註4）

從訪談中發現，大部分牧者除了對尋求專業幫助感到羞恥外，也有些牧者有“只需尋求上帝醫治”的錯誤觀念。以上種種因素，讓牧者容易忽略上帝也提供專業人員和方法，來幫助自己維持心理健康，以及醫治心理創傷。

牧養教會所要面對的，常常不僅是屬靈上，也是人性和心理上的挑戰和掙紮。

雖然耶穌基督是教會的頭，但是祂也賦予牧者管理、監督群羊的責任 （參《彼前》 5：2-3）。一位合上帝心意且有成效的牧者，除了本身與上帝之間親密的連結所展現出謙卑、成熟的生命之外，一定程度的心理健康也是必要的。

因此，為了確保心理的健康狀態，建議牧者調整對於接受專業心理諮詢或輔導的想法和做法。以下是一些尋求專業幫助的參考步驟：

（1） 查詢自己的健康保險是否包含心理健康的福利；（2） 詢問心理諮詢機構是否有根據收入或支付能力提供浮動收費標準 （sliding scale）；（3） 選擇基督徒的諮詢師，這樣在諮詢和治療的過程中，屬靈和心理層面可同時兼顧；（4）選擇一位合適的諮詢師。在確定諮商師之前，最好先弄清楚自己的主要需求是個人諮商，還是婚姻/家庭諮商。（註5）

除此之外，牧者也可以主動的幫助教會瞭解這方面的需要及其重要性。如果教會仍無法提供經濟的資源，或許牧者可以先從一些網上的免費資源，和相關的神學院課程或書籍中，來學習處理情緒的正確方式，包括：情緒和創傷的“種類”、“來源”和“紓解”的方法，幫助自己正確的辨別和處理情緒和創傷，但在必要時仍需尋求專業的幫助。

3. 有效“安排”和“使用”時間

過多及繁重的服事，是現今牧者的常態。就連主耶穌也不例外，祂傳道、醫病、趕鬼、餵飽成千上萬的跟隨者……而值得牧者向祂學習的，就是優先安排最重要的事。

耶穌知道祂和父神的關係最為重要，所以“天未亮的時候，耶穌起來，到曠野地去，在那裡禱告”（《可》 1：35）。而當祂和門徒忙到連吃飯的功夫也沒有的時候，祂就帶著門徒，“暗暗地往曠野地方去歇一歇”（《可》 6：31）。耶穌的這些舉動，都表現出祂把與父神獨處、能夠幫助自己重新得力的方式和時間，優先安排在祂服事的時間表中。

雖然受訪的牧者都認知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卻沒有實踐在時間的安排上。有些牧者或教會覺得，牧者花時間照顧自己心理的健康，是一種自私的表現。但往往沒有意識到，唯有心理健康的牧者，才能夠長久有效的牧養、帶領出健康成長的教會。因此在牧者忙碌的時間表中“建立優先順序”， 優先安排有益於維持牧者心理健康的事情。

此外，受訪者的分享中有一個共同的特性是，大部分牧者的電話或電子通訊，通常是24小時待命的。而牧者的自我照顧，時常因為弟兄姊妹臨時的需要，而改變計畫。因此，建議牧者設立適當的界線，可以讓自己在休息的時候，完全的脫離工作和電子通訊的幹擾。這樣牧者才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方能與上帝、家庭、及自己，建立一個健康和良好的關係。

最後，對於過多及繁重的服事，牧者除了分辨哪些服事應該“放下”和“委派”，“運用創意”更有效的使用時間也是關鍵。就像當年帶領以色列人出埃及的摩西，開始時，他也把“所有”的服事，都攬在自己的身上。直到他的岳父來探望他，看到他這樣做不好，所以建議他要“揀選”、“教導”、“委派”合適的人，一同來分擔服事的重任。（參《出》18：14-26）

所以，牧者也可以積極的在自己的教會和同工團隊中，選出品格和能力都合適的人選，進行教導和裝備的工作，然後授權委派他們職責，一起分擔教會的服事。

至於如何“運用創意”來更有效的使用時間，受訪中的其中一位牧者提到，他利用每週運動的時間，與配偶或屬靈夥伴談心。牧者也可藉由安排戶外健身活動，與弟兄姊妹或同工增進彼此之間的關係。除此之外，牧者也可使用如：YouVersion 這類的聖經軟體，每天與弟兄姊妹一起靈修。不僅可以互相督促和學習，也可讓自己的屬靈生命不斷被更新、成長，進而成為眾人的榜樣。

註：

1. Katheryn Rhoads Meek, Mark R. McMinn, Craig M. Brower, et al., “Maintaining Personal Resiliency: Lessons Learned from Evangelical Protestant Clergy,” Faculty Publications – Doctor of Psychology （PsyD） Program (George Fox University, 2003), 155.

2. Barna Group, “7-Year Trends: Pastors Feel More Loneliness & Less Support,” Barna, July 12, 2023. Retrieved December 20, 2023, from the World Wide Web of  Barna Group:  https://www.barna.com/research/pastor-support-systems/?fbclid=IwAR3fVfuG4iblh46NiXi1wiI9vMLe1bYNjNpT6Y7PN7D2VESlpQFesCB7TRk 

3. 同上。

4. Ramon Presson, “8 Reasons Pastors Resist Going to Counseling,” Lifeway Research, September 9, 2020. Retrieved December 20, 2023, from the World Wide Web of Lifeway Research: https://research.lifeway.com/2020/09/09/8-reasons-pastors-resist-going-to-counseling/?fbclid=IwAR0kgysq3j4Ghmg0oegkKLaIOpBR-wfF_ftSavg_LuzxupZNeu5MaAt7JU4. 

 5. 同上。

兩位作者均自北美中華福音神學院獲神學研究碩士。其中，郭鴻傑現為北卡州立大學生物化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