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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兔島”看悔改(陸加)2024.01.15

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言與思專欄2024.01.15 

陸加

 

有點兒“新天新地”的味道 

在日本的本州和四國兩島之間,有一片平靜且富饒的水域。它雖然連接著波濤洶湧的太平洋,但因被兩個大島保護,所以風平浪靜如同世外桃源一樣。這片海水和其上三千多個島嶼構成了日本最早也是最大的國家公園:瀨戶內海國家公園 (Setonaikai Inland Sea National Park)。 

在公園內,我們選中了一個叫大久野島(Okunoshima)的地方遊玩。從尾道市上船,只需15分鐘的船程就可以上島。雖然叫“大久野”,但它既不大(面積不到1平方公里),也不荒野,遊客們更願叫它——“兔島”,因為島上除了為數不多的居民(30個),還生活著成千上萬隻兔子。 

兔島的確名不虛傳。我們一上岸,就立刻看到兔兔們三三兩兩歡快地向遊人跑來。它們有純白、棕黃、灰黑各色組合,不少還拖家帶口,帶著兔崽崽們一起來。兔子們的友善有點讓我們吃驚:一般兔子不都是見人靠近就嚇跑嗎,哪有反而跑向人群的? 

幸好上船前我們買了幾包兔食。所謂兔食,其實就是一根根小小的乾草棍。兔子們顯然知道遊人就是它們的活動餐車,個個都訓練有素地從我們手裡直接叼過草棍,耐心地嚼起來。 

渡船帶來一波波遊客,很快就被兔子們的簇擁起來。 

島上到處都是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有些細心的媽媽們顯然是有備而來:她們從包裡拿出一袋袋胡蘿蔔、捲心菜,給兔兔們改善伙食。島上蔥綠的樹林,平緩的沙灘和形狀各異的岩石,與周遭碧藍的水域烘托著人兔親密互動的場景,真有點兒“新天新地”的味道。  

 

“外揚家醜”的良知 

在兔兔們的簇擁之下,我們走到島中央,來到綠樹掩映下的一個小小的建築前。除了見識熱情友好的兔子們,這個很不起眼的建築卻是更吸引我們來兔島的原因——參觀大久野島毒氣博物館(Okunoshima Poison Gas Museum)。 

1929年至1945年二戰結束,這個“優美和諧”的小島一直是日本秘密化學武器的生產中心。當時的兔島沒有兔子,是種稻穀的。因為有外面的寧靜和美麗,被當局用來做掩護,使毒氣的製造不引人注意。 

這裡生產的化學毒劑被裝載在毒氣彈中送到中國戰場。據中國方面的統計資料,毒氣彈造成了約8萬中國軍人和平民的死亡。這個毒氣博物館成立於1988年,它保存和記錄了這一段黑暗的歷史。(註1、2) 

對二戰的反思,有一個常被提及的事情,就是戰後德國和日本對戰爭暴行不同的反應。 

1970年12月,當時的西德總理勃蘭特(Willy Brandt, 1913-1992)在波蘭華沙猶太英雄紀念碑前獻花時下跪,成為全球矚目的事件。戰後的德國也曾給予以色列政府和大屠殺倖存者大量賠款;在柏林興建猶太紀念館,使大屠殺的歷史能夠不斷的警戒後人。這些行動促成了戰後歐洲國家之間以及與猶太人之間良性的和解。相比之下,日本政府在戰後對於“給鄰國帶來的苦難的總是支支吾吾,不肯切實的認錯和道歉”。(註3)  

前西德總理勃蘭特(Willy Brandt, 1913-1992)在波蘭華沙猶太英雄紀念碑前獻花時下跪。

究其原委,一邊是廣泛的基督信仰對國家政治的影響——這信仰的起點,是人在上帝面前,對自身罪性與過犯的認罪和悔改。另一邊則是東方的羞恥文化,導致不能面對自身黑暗的歷史。 

然而,這個毒氣博物館的存在有一點出乎我的意料:一個家醜不外揚的地方,竟有人“外揚家醜”,這本身就是一個不小的突破。 

這家博物館真的很小,小到只有一間主要展室,門票不到1美元。展出內容基本上是按著1920年到1945年的時間順序排列,展示了一些當時使用的很簡陋的設備和人員保護服裝。 

展覽的最後一部分提到,生產的化學毒氣在二戰中都是投放在中國戰場。這部分展板很小,有些細節內容只有日文,沒有翻譯。展板同時提到,這些資訊當初是被美國中央情報局所披露的。其中有一張圖特別標誌出日軍投降前夕在中國大陸各處掩埋毒氣彈的地點。截止2002年,還有至少10處的掩埋地尚未挖掘處理。 

參觀的人很少。作為一個博物館,可以說它有很多短板。比如展覽中很強調這些有毒物質給當地居民和雇工帶來很大的傷害,但對戰爭中對鄰國造成的巨大傷害卻提及不多。此外,展覽明確要求不許拍照,整個展覽缺少文字翻譯,特別是沒有中文解釋,這對中文訪客造成很大不便。 

兔島的行政區劃算是廣島市的近郊。距離毒氣博物館僅30英里的地方,就是著名的廣島原子彈爆炸遺址,和原子彈災難及世界和平紀念館。那裡每年都有數百萬記的參觀者,他們排著長隊,絡繹不絕地來瞭解廣島原子彈對廣島人們和城市所造成的巨大傷亡和破壞。那種氛圍與冷清的毒氣博物館形成鮮明的對照。 

“毒氣製造和原子彈爆炸都發生在廣島地區,我希望參觀原子彈紀念館的人們也可以同時來看看這個毒氣館,這樣會使我們記得我們是戰爭的受害者,也是施害者 ”。這句話是村上館長在1995年接受採訪時講的。(註4) 

也許這個偏僻和寂寞的毒氣博物館永遠不會有百萬的訪客,也許它只能這樣微弱的存在著,也總有許多不盡人意之處,但它畢竟標誌著日本民族在自省中向前走了艱難的一步,而不是湮滅良知的呼喚。 

在戰後德國和日本對戰爭暴行懺悔的反差裡,我們應該加上一句:即使在沒有基督信仰能夠深刻影響的文化裡,我們仍可以觸摸到因良知所帶來的部分道德驅動。畢竟良知也是上帝安置在我們每個人心中的。 

 

認罪悔改  vs  欺騙搪塞 

This picture is from the Website (http://rabbit-island.info/en/).

從勃蘭特總理那次歷史性的下跪到今天,已經50多年了。 

反觀當今的西方國家,能夠公開認錯的政治領袖看似越來越少了。公開認錯不再是勇氣,反而成為軟弱的象徵。政治領袖用誇大,扭曲的方式講話已是常態。對大眾而言,只要這些領袖為自己辦事,說謊算是無所謂的小節。 

很明顯,基督信仰對政治領袖道德品格的影響力已經大大削弱了。與此同時出現的是,在進入21世紀後,西方社會裡否認二戰中對猶太人大屠殺的聲音在增加中,而支持反猶主義(antisemitism)的聲音,也重新抬頭。估計像勃蘭特總理這樣的政治領袖,已經很難在今天的西方國家裡勝選。 

更令人擔憂的, 則是基督徒對自己首先需要“認罪”“悔改”,這些信仰的基本操行越發不感興趣。在教會內,講臺上很少提及基督徒應該如何省察自己內心的罪並認真地悔改。當教會出現問題時,我們常聽到的是,教會領袖如何掩蓋事實,以及對受害者和呼籲改革者的欺騙搪塞(註5),失去了在聖潔的上帝面前悔改而來的誠實與勇氣。 

對教會外的社會政治,我們認為“基督徒”政客只要能替我們辦成“實事”就行了,至於他是否有過認真的悔改,是否說謊,是否不擇手段,都沒有關係。至於實事是什麼呢?就是幫我們(基督徒的這一邊)爭取到更多的選票,成為權力的多數,那麼靠著立法,我們可以打贏文化戰爭,實現道德的進步。 

這種只在乎外在的輸贏,只在乎能否遮掩過犯的方式,是對信仰的削弱和反證,是連世人的良知都騙過不去的虛偽,是對聖潔上帝的褻瀆。 

施洗約翰對前來請他施洗的法利賽人和撒都該人說:“你們要結出果子來,與悔改的心相稱。”(《太》3:8)這兩類人算是當時猶太社會的顯赫人士,相當於我們今天的宗教領袖和政治領袖。 

按我們今天的做法,施洗約翰也許應該大大地誇獎他們,然後請他們四處去作見證,或者借用他們的影響力來改變社會制度或規則。然而施洗約翰卻對他們發出極其嚴厲的警告,斥責他們的虛偽,並說“凡不結好果子的樹就砍下來,丟在火裡”(《太》3:10)。 

但願我們把聖經的警戒當真,使我們能誠實的面對自身的過犯與內心的黑暗,並重拾徹底悔改與更新的勇氣。基督信仰改變世界先從自身的真正悔改開始。 

 

註: 

1. 兔島旅遊網頁(包含毒氣博物館):http://rabbit-island.info/en/。 

2. Okunoshima Journal; A Museum to Remind Japanese of Their Own Guilt. Nicholas Kristof, New York Time, Aug. 12, 1995. 

3. 關於德國和日本在二戰之後如何道歉的反思,請參考若歌教會黃小石長老的文章 《傷痕》,發表在,浮生‧拾穗-生之喻, 219頁。宇宙光2015年出版。 

4. 同註2。 

5. 美南浸信會的毀滅性災難https://www.christianitytoday.com/ct/2022/june-web-only/southern-baptist-abuse-apocalypse-russell-moore-zh-hans.html 。 

 

作者出生於北京,北京醫科大學畢業。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博士,細胞分子醫學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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